第53节(1 / 2)

避宠 鹿谣 3928 字 9天前

魏虞是医者,医者都有一副菩萨心肠,他也不例外。下了马车魏虞便去查看伤者了,只是这里受伤的难民太多,他看到明天都不见得能看完。

问了好多人,得到的讯息几乎完全一致,难民们都说,朝廷只拨了三百万两赈灾银下来,而这三百万两赈灾银已经用完了,他们没有钱买吃的,地里种的庄稼也被洪水冲死了,只有吃树皮和野菜根才能维持生计。

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许多人难免开始埋怨起朝廷来——而今国库充盈,四海之内又没有战争,朝廷作甚抠抠嗖嗖的只拨三百万两赈灾银,这三百万两赈灾银究竟花到何处去了,又为何花得这样快?

当权者真是不把他们老百姓放在眼里,只顾着在朝堂享乐,压根不关心百姓死活,这种当权者哪里还值得他们拥护!

一路听下去,萧白泽的脸黑得更彻底,他负手行走在堪比人间地狱的街道上,压抑着怒火同林桑青道:“朕没想到世间竟有心肠如此狠毒的官员,若非亲自来民间打探,朕可能会永远被蒙在鼓里,等到这个县城的人死绝了都不知道。”

望着身旁凄惨的灾民们,林桑青揉一揉酸涩的鼻子,亦不满道:“他们的胃口也真够大的,一口气吞掉了一半赈灾银,未免忒过分了些。”面前骤然出现一个横躺在地上的难民,她正要低头去看是活人还是死人,萧白泽突然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拉着她,搀扶着她往前走,“别看,是死人。”

眼睛被他的指头严严实实捂住,看不到面前有什么坎坷,林桑青知道,箫白泽这是担心她看到了尸体会害怕。

亲爹死在身边的可怕场面林桑青都看过了,又怎会惧怕一具尸体呢,但,他这个不经意的动作仍然让她觉得动容。

心底霎时变得很软和,就连声音也不由得变得缓慢而温和,林桑青放心的让萧白泽搀扶着她前行,闭目继续道:“武鸣县是个偏僻的小县城,天高皇帝远,他们没想到你会亲自下来赈灾,所以才敢把赈灾的银子私吞一半吧。这次你可不能轻易放过他们,难得到民间来一趟,你要趁机做出一些成绩,好生敲敲山震震虎。”

等到离那具可怜的尸体十几步远之后,萧白泽松开捂在林桑青眼睛上的手,然,拉着她的那只手没有要松开的意思。神色自然的牵着她的手往前走,箫白泽放低声音道:“是时候肃清一下朝野了,像这些中饱私囊的贪官都得去天牢里面蹲到死,我想,饶是如此,只怕也赎不清他们造下的罪孽。”

林桑青认同地点点头,前行几步,她规劝他道:“你先忍住怒火,咱们再待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打探到别的消息。”

萧白泽轻轻“嗯”一声,抬头环视四野,他牵着林桑青朝魏虞所在的方位走去。

侧后方的官府宅邸内,两个着官服的人站在高台之上遥望街道,他们看多了颓唐破败街道上的人间惨状,甚至其中还有一部分是他们造成的,是以他们心中毫无触动。

在利益面前,人命什么的根本不值得一提。

个子矮的是本地的县令,唤作戚汝,个子高的是戚犹外雇的师爷,唤作皮英,他二人在武鸣县一手遮天,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这方贫瘠土地上的皇帝和国师。

“大人。”绿豆一般的眼珠子从街道上扫过,在林桑青几人身上停留几瞬,皮师爷思虑须臾,朝身旁的戚县令挤眼睛,“您看街上那几个人,穿得那么干净讲究,头发也梳得纹丝不乱,周身更是缭绕着富贵之气,肯定不是咱们武鸣县人。您说,他们会不会是朝廷派来打探消息的?”

戚县令有一把公鸭嗓子,说话的时候嗓子里总像卡着一口痰,“甭管他们是来干什么的,”颠一颠肥硕的肚子,他转身走下高台,“只要觉得可疑,便趁早想办法把他们解决了,免得后续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皮师爷奉承的“哎”一声,招手唤来左右侍卫,他搓着手笑嘻嘻道:“走,再带上几个兄弟,咱们找乐子去喽。”

第101章 101条斑点狗

时辰迈向正午,消失了半天的乌云又不知从何处卷土而来,天色瞬间变得灰暗无光,看这样子,等会儿可能又要下雨。

魏虞此番出门匆忙,加之没想到武鸣县受伤的灾民会有这么多,他只带了很少的药具。左不过才看了几个灾民,带来的所有药具便都用完了,他没办法再继续救治难民。

见萧白泽与林桑青携手而来,魏虞满脸愁闷的迎上前去,一筹莫展道:“受伤的村民太多了,仅凭我一人之力恐怕帮不了他们,阿泽,”他对萧白泽道:“你下道懿旨,从附近调派一些大夫过来吧,官兵也需要一些,街上暴毙的尸体得及时掩埋,不若过几日天气暖和起来,不知会不会生出什么传染病。一旦有传染病流传开来,不消说武鸣县,附近的几个县子可能都会被殃及。”

眼下当务之急是调来粮食,让受灾的民众们吃一顿饱饭,同时,也要从附近叫一些大夫和官兵过来,光吃饱饭不行,还要给受伤的难民包扎伤口,并把暴尸街头的尸体掩埋起来,防止滋生出传染病。最紧要的是,武鸣县不能久留,看样子还有几天雨要下,洪水很有可能卷土重来,得想办法劝这些民众搬到附近的几个县城去住才行。思虑周详,萧白泽冲魏虞点头道:“好,我等会儿让宣世忠和附近的官府联系。”

宣世忠?林桑青想了想,宣世忠似乎是驾驶他们那辆马车的车夫,途中他听过萧白泽唤过他“世忠”。

看来萧白泽并不是没有打算,驾车的那两位车夫肯定都不是普通人,这个宣世忠她便有所耳闻,他是统领御林军的二把手,据说功夫很好。

她正在思索另外一个车夫是什么身份,身后突然传来道温柔亲切的女声,在一片哀嚎痛哭声中,这道温柔亲切的女声煞是特别,让人忍不住想静下心来倾听她说话,“噎住了?”像邻家大姐姐一般,和柔温顺,“来,喝口水吧,慢些喝,不要呛着了。”

林桑青好奇的回过头,只见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有位年岁正当好的姑娘,她蹲在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孩子面前,仰着脸轻声细语的与他交谈。

小男孩左手拿着馒头,右手拿着水壶,咬一口馒头喝一口水,该是饿了很多天了。

姑娘显然不是本地人,武鸣县人的皮肤偏向黝黑,然而她却白得像一张纸,肤色和萧白泽差不多,甚至比萧白泽还白一些。

她穿的衣裳也很考究,上头的绣花一看便出自名家之手,针脚稳而不乱,绣工格外出挑。小男孩身上脏兮兮的,姑娘却丝毫不在意,从广袖中掏出一张手帕,她替他擦拭脸上的泥水,言笑晏晏道:“你现在正是长个头的年纪,要多吃东西才能长得高,虽然现在没有吃的,但你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熬过这一劫,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男孩吃完了一只馒头,许是没吃饱,他把手上粘着的馒头碎屑也舔干净了,姑娘起身从放在身后的行囊中又拿出一只馒头,塞到他的手上,温柔笑道:“没吃饱吧,来,再吃一只。”

转身取馒头的那一刹那,林桑青看到了她的相貌,这位气质不俗的姑娘有着一张沉鱼落雁的美丽面庞,她便好比是天上的嫦娥,是掌百花的仙子,是倾城又倾国的佳人,上天格外眷顾她,给了她任谁也无法比拟的仙姿佚貌。

同为女子的林桑青都看得痴了。

美,看了她的正脸之后,林桑青满脑子只剩下这一个字。

她一直以为柳昭仪够好看的了,然而今天看了这位姑娘的容貌,她才发现柳昭仪的美丽根本毫无看点。柳昭仪美则美矣,可是整张脸都写着算计两字,面前这位姑娘的美显得很有内涵,她美的不张扬,却又让人难以遗忘。什么国色天香闭月羞花这类词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丽。

小孩子心思单纯,乍然出现一个好看得过了头的漂亮姐姐,给他水喝又给他吃的,他不禁想到了母亲曾经给他讲述过仙子的故事,“姐姐,”小男孩抬起消瘦的面庞,睁着眸光清澈的眼睛对好看姑娘道:“你是天上的仙子吗?”

姑娘低低笑一声,温柔善良道:“不是哦。”

姑娘这样子笑一笑,林桑青的心都好像要融化了,她忍不住迈步上前,噙着和蔼的微笑与她道:“姑娘人长得好看,心肠也很好呢,真像九天上的仙子下凡助人为乐来了,难怪这个孩子要问你这句话。”

箫白泽没有松开牵着她的手,是以林桑青迈步上前时,他也一并跟过来了。

眸光在他们牵着的手上停留一刹那,姑娘抬起水光潼潼的眼眸,淡淡望他们一眼后,复又垂首心境平和道:“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我人微言轻,不能真正帮到他们什么。”

哇,这位姑娘长得好看就算了,为人还这么谦虚,真是人美心善啊。在心底啧啧叹上一声,林桑青感慨道:“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已然很好了,像魏先生,他的医术很好,所以他到这里第一件事情便是救死扶伤。于魏先生而言,救死扶伤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虽然帮助的人不多,但起码他有帮助人的想法,比那些在官府里边儿吃酒喝肉、凡事不问的官员们强多了。”

魏虞束手立在箫白泽旁边,他不知林桑青这番话是在夸他还是在贬他,所以他识相的缄口不言。

额角的碎发被清风吹动,盖住了眼前的视线,林桑青抬手把碎发掖进耳后,又道:“姑娘也许觉得自己做的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但也许就是这微不足道,便可以挽救一个濒临死亡的生命。”

掖到耳后的头发又被风吹了出来,林桑青正要再抬手把它掖回去,箫白泽手快一步,替她做了这件事。

骨节分明的手从耳垂上擦过,心底似乎有一道电流“刷”的窜过去,林桑青下意识抬头看向箫白泽,四目相对间,那道电流窜得更厉害了。

林桑青被电的心慌意乱。

不晓得是被她这番话开解了还是怎么的,好看姑娘的面上再度浮现动人微笑,“夫人很会说话呢。”不痛不痒地夸赞林桑青一句,她抬头望望乌云密布的天空,好心提醒他们道:“看你们的打扮似乎也不是本地人,现在武鸣县随时有可能再次爆发山洪,你们不要在这里多做停留,等会儿便走吧。这里最近不适合富家子弟游玩。”

夫人……呜呜,闻得好看姑娘这样称呼她,林桑青难过得快要哭了——她有这么显老吗?她也想被人叫做姑娘啊!

她正想试探着问一问好看姑娘,能否也以姑娘称呼她,话都到嘴边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去,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呵斥,“你们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