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苗明白了,“也就是说,万名一碰,他顺势就倒了,那时候已经使不出力气。”
晏骄点头,“就是这么回事儿。”
阿苗慢慢在心中消化片刻,不仅感慨,“师父,您真是太厉害了!”
这么一点小细节,寻常人哪里会在意?又有谁能想到竟会隐藏着那许多重要信息!
晏骄一挑眉,谦虚道:“还行吧。”
“师父,要解开衣服看看吗?”阿苗也担心万一家属在是否同意解剖的问题上僵持不下,当即小声问道。
晏骄比她更着急。
因为今天都初七了,初九就是秋闱头一天,而大禄朝对科举极其重视,凡逢大考一切押后。又规定秋闱开始入场,结束后方能出场,并非历史上某些朝代的三天一轮换。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本案不能赶在初九凌晨庞牧和柳潼进考场前破获,就只能拖到中秋节以后了。
于是她果断掀开了尸体的上衣。
“师父,有淤青!”阿苗惊喜交加的指着黄海平胸腹部的几处淤青和擦伤道,“这下那个姓万的跑不了了。”
晏骄皱眉,语气就有些严厉,“我怎么教你的?你再看看再跟我说。”
但凡涉及到功课问题,她就活像变了个人,没有丝毫商议的余地。阿苗闻言心中警铃大震,又细细看了一回,脑袋里嗡的一声,额头上刷的冒出汗来。
“对不起师父,是我冒失了。”
“这些淤青差不多有三天了,难道还是提前打的吗?”晏骄叹了口气,“你啊你,该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阿苗面上涨得通红,垂头听训,喃喃着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头一次跟着师父出现场,难免有些激动忘形,整个人都飘了,真是太不应该了。
师徒俩检查了除下半身外的所有地方,最后也只发现了这些淤青和伤痕。
那边庞牧已经将几个目击证人一一问过,过来询问进度,“怎么样了?”
晏骄飞快的讲述了自己的发现,低声道:“万名应该不是凶手。黄海平大约三天前受过很严重的撞击,我怀疑他是内脏破裂引发大出血,或是原本体内就有某些机能有问题,被反复激发后引发猝死,但具体是哪种需要尸体解剖后才能下定论。”
“会不会是坠马?”庞牧问道。
“不太可能,”晏骄摇头,“现在不方便检查尸体下半身,可他上半身的伤痕集中在正前方,坠马的解释太过牵强。”
两个人都对骑马不陌生,坠马大约是什么情形自然明白。
庞牧嗯了声,“那倒是。”
晏骄往孙氏那边看了眼,“她现在情绪怎么样了?我想问几个问题。”
庞牧悄悄打发人问了一回,对晏骄点点头,“走吧。”
孙氏是个挺坚强的女人,听说衙门的人想问话时,王婶原本还要拒绝,谁知她竟先点了头。
“人已经没了,好歹我也要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晏骄先问候一回,这才观察着她的神色问道:“实在对不住,我也知道现在不大合适,不过还是希望您能理解。”
才说完,孙氏脸上又滚下来两道泪。
她直接抬起袖子狠狠擦了下,摇摇头,哑着嗓子道:“您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晏骄看了庞牧一眼,这才道:“您丈夫最近几天一直在家里吗?”
孙氏摇头,“他这从六月起就在外替人押镖,一直到三天前才回来。”
晏骄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忽然有点不忍心问下面的问题了:“那他回来当日,是不是受了伤?这几天,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孙氏嗯了声,唏嘘道:“做他们这些营生的,受伤就如吃饭,这回家来也是两只手上都是血,衣服也脏兮兮的,这两天瞧着脸色也不好,夜里偶尔还会肚痛。我问,他也只是笑,并不说。我心疼的很,又道这两年身子养好了,绣活儿也能捡起来,一年说不得也能赚个百八十两,有了这个进项,他也不必这样辛苦,可他”
说着说着,孙氏再次泪流满面。
她才要擦眼泪,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红肿的眼睛慢慢睁大,两片嘴唇也如风中落叶般剧烈颤抖起来。
“我,他当时就,就伤的很厉害了,是不是?”
孙氏脸色煞白,两只眼睛里泉涌一样淌出泪来,嘴巴张的大大的,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是憋出一点冷风吹过一样的嘶哑响动。
此刻的她就好似风雨中拼命挣扎的一棵树,只要再来一点点压力就会轰然倒塌。
晏骄只觉得口舌仿佛有千钧重,竟死活打不开,半晌都讲不出一句话。
“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庞牧拍了拍她的肩膀,主动对孙氏道,“所以我们想要验尸,也好查明真相。”
孙氏并不蠢笨,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双腿一软,整个人就软趴趴的瘫在王婶身上了。
晏骄等人生怕她有什么不测,七手八脚的帮忙扇风、掐人中,可孙氏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可真是该死啊!
凭什么他说没事就信了?为什么不能强硬一点,带他去看大夫?
若是早些察觉,或许……
想到这里,孙氏再也忍不住,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接下来简直乱作一团:
等晏骄勘察完现场,黄海平的尸体就被运回府衙的停尸房。
那孙氏在小院儿内哭的不能自已,而黄海平的爹娘来了之后,确认儿子横尸当场也发了疯。那会儿万名已经做完口供换到别处暂时关押了,两人寻人不得便要去厮打儿媳妇,嚷嚷着叫她偿命,结果被早有准备的衙役们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