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2 / 2)

“宁晋…”

“听到没有!”

得不到何湛的回应,宁晋没有刚才胸有成竹的威风,切声说:“你我之间真要剖开初心来算一算,你辅佐我,无非是想利用我为忠国公府报仇,但我不在乎。我想要的很简单,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的人我的命都为你所用。等我当上皇帝,就调秦方回京查旧卷宗,为忠国公府平反。”

何湛将刀抵上他颈间的那一刻,宁晋已与他心生隔阂;后来何湛与他和解那次,他大致能料到何湛心中所求,何湛这么多年的心结,也就忠国公府一个而已。

何湛没有再答话,任宁晋将他来回不断索求,软硬并施地要他回应,他都没有再吭一声。

宁晋像是真怕了,将何湛软禁在安王府内,只有他在侧的时候,何湛才能随意走动。他知道何湛手下的商队遍布靖国,他想逃,简直易如反掌,宁晋要找都难找。

就算他找遍整个靖国,何湛也能逃到姜国去…

宁晋的人似乎擒了宁左宁右,他在部署这件事,很长时间不在府上,何湛被关在阁子里两三天,花言巧语将外头守门的人骗了一通,侍卫才允许何湛出府走一走。

龙安桥下碧波万顷,他那次风风火火地要来“打鬼龙”,心中念想着的也是宁晋。他心中祈祷此次水患尽快过去,换宁晋平安,以后也不要再有这样的考验。

何湛想着就觉得自己可笑,脚下不自觉地想跑,头一次想挣开轮回的宿命,过一世自己想过的日子。他想到雍州去,不行,鹿州也可以。

他还真就跑了一次。不过还不等他到丰州,宁晋就从弯肠小道上逮住了他。

宁晋问,何湛连解释都没有。他的威慑和央求都对何湛使了一个遍,何湛都没有再跟他说过一句话。

两人就这样熬着了大半个月,熬得何湛旧疾复发,整日里精神倦怠,提不起一点精神。宁晋将青霄配得药一副一副地往他口中喂,可何湛也不见一点好转,启程回京的路途中,他清醒的时间都很少。

回京之后宁晋就将何湛按在忠国公府中修养,周围不知何时全都换成宁晋的人,外界的事,宁晋是一点都不让何湛知晓。

青霄花了大力气将何湛的精神养起来,来府上拜访的唯有凤鸣王。

忠国公府的大门拦风拦雨,却拦不住凤鸣王。

宁祈治理水患回来后,眉目又比以前更有华彩了,与何湛相比简直风采照人。

宁祈在湖心亭中找到何湛,他躺在长椅子上,嘴唇和脸色一样白。

入秋后,天气冷了不少,他身上还卷着一团软软的薄毯,见宁祈来,他还是那副德性,装模作样地遮住眼,使劲招惹宁祈:“啧,你这一身红衣裳,刺得我眼睛疼。”言下之意是不愿见到宁祈的。

宁祈冷着脸坐在一侧,目光在湖中枯败的荷花梗上停留片刻,方才对何湛说:“睿王赢了。”

“怎么?你来给我道喜?那就不送凤鸣王了。”

宁祈说:“本王以为你会问问宁左和宁右。”

“没什么好问的。参一参太上皇的结局,他们俩能有好吗?”

“睿王找到证人证明当初宁左并非服毒自杀,而是宁右下毒,宁左在朝堂上也承认了此事,指认是宁右所为。除此之外,还将李代桃僵、互换身份一事交代了。”说罢,宁祈补了一句,“当然,他没有说这是景昭帝指使的,只说是宁右唆使。”

何湛:“不应该啊,就算宁左知道宁右对他下毒,他也不可能让宁晋赢。”毕竟这一切都是宁晋主使的,虽然宁右做了那把刀。

宁祈声音冷了冷:“宁右挑断了宁左的脚筋,宁左自是恨毒了他。”

何湛心里猛地跳了一下,很快平定下来,也许是刚喝了药的缘故,他嘴里一片苦涩。

宁左要和何湛一起逃回京城,何湛被喂了药后,再没能向宁右问宁左的下落,宁右也只哄骗他说宁左去拜访名医治病去了。想必是这件事惹怒了宁右,他才狠心将宁左的脚筋挑断。

他以前从来都不会觉得宁右会变得如此狠毒。

宁右…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何湛问:“景昭帝怎么说?”

“皇上气急攻心,就在朝堂上咯了血。你也知道,他对这两个儿子的期望有多大,如今见他们手足相残,自是有点接受不住。”

景昭帝对手足相残很是忌讳,最见不得的就是兄弟不睦。宁右自小就与宁左感情深,他一直对此很欣慰,却不想他们会走到如此境地。从前诸君之位相争,最坏的结局不过是个死罢了,却不像宁左,还会被自己的亲弟弟废一双腿。

宁祈说宁右已经被关到大牢中去了,等候皇上处置;至于宁左,似乎不再有相争之心,只道青州安好,在皇上面前求了一个“慎”字封号,出京为王。

何湛没什么动容,把玩着手里的珊瑚珠,问:“你来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本王怕你在府中不长眼,回头好了,出去又惹了不该惹的人。如今京都风云大变,本王告诉过你,在京都要学着去看,省得到时候再被迫去京,你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耗在外面?”

何湛笑了:“原是关心人的话,却怎么都不中听。凤鸣王啊,你瞧我还算眼清目亮吗?”

“…何湛,”

他唤了人来,道:“我要进宫。景昭帝卧病,我身为忠国公,理应拜见。”

下人低了低头,半晌没有回应。何湛说:“你大可去禀报睿王,听听他的意思。”

下人不再问,退下去过问睿王。

何湛回到南阁子,将宁左的封号写了一遍又一遍,撂下笔,再提不起来。他倒在椅子上就睡,等宁晋忙完回府已入夜,外头来人传唤,他才堪堪醒过来。

他起身就见宁晋正执着他的字看,灯火不明,可宁晋的眼睛很亮,看不出喜怒,但嘴角带着笑,见何湛醒过来,他低低道了句:“叔的字一向漂亮,临得是谁的字?”

何湛答:“颜行知。”

宁晋:“颜字向来苍劲有力,灵动潇洒,就是太恣肆了。”

何湛:“你不喜欢?”

“不喜欢颜行知的字,喜欢叔的。”他放下纸卷,走到何湛身边,抚了抚他额上的汗,“看着叔的精神好了很多。师弟换了副药,看来是有用。”

他按着何湛坐到椅子上,俯身下去闻了闻他的耳后,低声问:“今天凤鸣王来过了?与叔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