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娘娘人在偏殿。”王匆常年随伺左右,自然懂他的心思,立即上前躬身凑过去小声地答道:“这个时辰,丽妃娘娘应该歇下了。”
“嗯,”周修远头还有些晕,“回宫。”
王匆一愣,现在回宫?这个时辰?
见周修远躺了片刻,一手抓着床柱作势要起身。被晾在一旁的宫妃们瞪大了眼睛看着,王匆立即走上前,小心地搀扶着他。周修远坐起来又缓了一会儿才下榻。对于下午长安拿香炉砸他的事儿,半个字都没提。
“那娘娘腹中的孩子……”
周修远瞥了一眼王匆,什么也没说,提脚便走了。
这般反应,别说王匆心里不是滋味儿,巴巴来等了大半夜的宫妃们嘴里都快苦出胆汁来!这是什么意思?陛下这是走心了?不然哪有这么纵着的!
隐在人群中的姜怡宁心里仿佛刀在搅,她都要吐血了!姜长安就是她的克星吧?!绝对是她的克星!什么事儿都要掺和一脚,明明都已经嫁给周和以了,居然还来搅合她的事儿!砸周修远的脑袋还能好发无双,她怎么不去死呢!
姜怡宁的恨意长安没收到,她在偏殿绷了半夜,三更天才浅浅地入睡。
蓝欲紫怨等人更是一夜守着偏殿的门口,暗中的夜枭也全面戒备地盯着。不过正殿没什么动静,除了周修远离开时,宫妃们骂骂捏捏地折腾了些响动。
天将将亮,这一夜才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
次日因周修远身体不适罢朝,翠平宫的风言风语还是传了出去。
宫里下了禁口令,外人不知翠平宫里住了谁。一个个都在猜测究竟是何等美人,叫圣上如此偏爱。不过猜来猜去也猜不到,左右不会是京城哪个世家的贵女。世家贵女在当今圣上哪里,可享受不到这样的偏爱。有些还是忍不住心里酸的,暗道隆惠帝这是美味珍馐吃多了,才拿个乡野粗食当宝贝!
嘴上这般说,心里却还是过不去这道坎儿。满宫教养学识样样好的世家贵女,竟然抵不过一个乡野的粗俗女子,真真是叫人丧气!
且不说京都这边闹翻了天,将将才能坐起身的周和以收到消息激怒攻心,当场便吐了血。
作者有话要说: 长安:周修远别不是个受虐狂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周和以突然昏迷, 北疆这边人仰马翻。
等周和以再次睁眼已经是次日, 他抚着胸口从榻上坐起,咳得嘴角都是血丝。这次伤得实在是太重了,除了身中剧毒, 背后的刀伤从肩胛骨横贯整个背部, 肩也被钩子捅了个对穿。如今周和以的这身子跟易碎的瓷器一般, 经不起半点摧残。
便是如此, 周和以睁眼的第一件事, 便是将夜枭以及客卿全部招来议事。
方自仲心疼得都抹眼泪, 但王妃与小主子的事儿确实刻不容缓。要怪就怪隆惠帝,若非这贱人觊觎王妃的美色,他们主子何至于遭这个罪!
北疆的气候比京城恶劣得多, 才将将入十月, 就已经下了三四场冰雹了。
周和以身子虚弱,受毒物侵蚀,他体温要比正常人低上许多。天才刚刚冷了些,他便早早抱起手炉。此时周和以披着厚实的大麾盘腿坐在软榻之上,往日清隽却并不瘦弱的身姿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肤色白的透明。
时常咳嗽一声,那副孱弱的模样, 看着连周和以本性中的攻击性都降低了许多。
长久以来,周和以是懒得去争,不屑去斗。天生心比人多一窍的人,若他愿意, 这个皇位根本轮不到周修远来坐!
若非顾忌内战会叫大盛的百姓流离失所,周和以其实不介意送周修远下去见周家列祖列宗。但他的多番退让,似乎给了周修远一些莫须有的底气。这混球恍然忘记,京郊五万精兵其实是捏在他的手中的。以为他的兵符交上去就可以张狂?笑话!论起行兵打仗,周修远手下的将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周修远却对此丝毫不以为然,一直在试探周和以的底线。
北疆这边,周和以拖着病躯在迅速做出安排。做好的打算最坏的打算,全都考虑进去。翠平宫中,长安看着送到面前的一碗药,猛地一挥袖打翻:“滚出去!”
送药的小太监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不住地向长安磕头,话里话外请求长安莫要为难于他,求长安饶他一命:“娘娘,这可是陛下命人送来的啊,您且喝了吧!这碗不喝,总会有下一碗送来。您能打翻这碗,您难道能将后头送来的都打翻吗?若是惹火了陛下,命人强灌,您又能如何?”
他一面苦口婆心地劝说,一面膝行地往长安的身边凑,作势九阳往长安身上扑:“奴婢只是听令办事,您莫记恨了奴婢……”
“滚!”长安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后退几步高声唤:“来人,来人啊!”
紫怨蓝欲不在,宋雨正在外间候着,听到声音立即冲进来。
长安怒喝:“将他给我扔出去!”
宋雨力气很大,又懂些拳脚功夫。上来就一把抓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太监。不管他活鱼似的剧烈挣扎,拎着人衣领就往外丢出去!
人砰地一声丢出去,长安捂着额头晃了两晃,当即就犯了头昏。
宋雨连忙搀扶住长安,扬声就唤起了太医。内殿伺候的早已换成了长安自己人,此时听到动静,拔腿就往太医属跑。
长安躺到榻上,没忍住将先前吃进肚子的都吐了出来。
方才那小太监举动,着实惊到了长安。她半趴在引枕上,呕得酸水都吐出来。五个月以后,长安的肚子便像吹了气似的鼓起来。如今维持着半趴的姿势都艰难。紫怨等人轻易不敢离开长安身边,但今日巧了,一个在后厨熬保胎药一个亲自做长安的吃食。绿魅白鲅又不在宫中,叫这个小太监钻到空子。
太医来的很快,还是孙太医。
自从长安的身子由孙太医照看以后,便一直是孙太医来。孙太医帮着隐瞒有孕之事,周修远并未追究。孙太医战战兢兢的,依旧坐稳了他的太医院正的位置。匆匆赶来,他一摸长安的脉搏就蹙紧了眉头。
不是说孩子养的不好,而是摸出了双胎的脉。
孙太医欲言又止地看着长安,不知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溧阳王妃如今的这个处境,养好一胎已经是艰难,何况双胎?!若是谁想使个手段,这就是一尸三命的后果。
长安主仆见他神色凝重,心立即就拎起来。
“太医……”白鲅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主子可是哪里不好?您怎地不说话?”
孙太医摸着胡须,盯着长安硕大的肚子默了默。
长安吓得脸都白了。
须臾,孙太医才长叹一口气:“并非是哪里不好。只是,王妃娘娘腹中是双胎啊……”
一句话落下,殿内静得一根针落下来都听得见。长安瞪大了眼,绿魅窝着痰盂的手,差点没将痰盂边缘给捏凹进去。不知过了多久,静悄悄的内殿才被一声哐当的碗碟碎裂声打破了死寂,紫怨看着碎了一地的保胎药:“奴婢,奴婢这就重新去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