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岚的事,我听说了,对不起……”
孟遥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管文柏便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地铁口。
“我真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手段……说到底,这事还得怪我。”
孟遥脚步一停,转头看向他,“管老师,马后炮放得再响,也是于事无补。我以为上回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管文柏盯着她,“你还在生气?”
这人,简直无法沟通。
孟遥没忍住冷笑一声,“管老师,你们两口子就不能让我过两天正常的日子吗?”
“你现在过的就是正常日子?”
孟遥一顿。
管文柏一手插在口袋,白色灯光下,他极深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寒意,“遥遥,和死去的闺蜜的男朋友在一起,这是正常的日子?”
“哪条法律说了这不是正常的日子?”
管文柏似是冷笑一声,和往常一样,他若是神情严肃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压迫感。
“找谁不行,非得跟自己添堵。你要是跟你现在公司那位同事,我倒不说什么了……”
孟遥忍无可忍了,“管老师,你学了一身调查记者的本事,就是用来刺探别人隐私的?我跟谁在一起都是我的自由,你是我什么人,轮得到你来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
管文柏看着她,似笑非笑,“遥遥,你是真没想过还是假没想过……”
他看着孟遥,像是要把这句话扎进她心里,“……你那位朋友,苏曼真,有可能是自杀的?”
·
孟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她把东西一放,走到桌边,猛一下拉开抽屉。用力太过,抽屉整个被拉了出来,“砰”一下落在地上,里面东西散落开去。
孟遥顿了一下,蹲下身,把落在地上的日记本捡了起来。
曼真的日记,她才看到第三本,从这一本开始,每一张每一页,每一字每一句,都记录她与丁卓在一起时的甜蜜时光。
孟遥看得分外难受,嫉妒、难受、惶惑,搅得心里五味杂陈,一度让她难以继续。
她拿起最后一本,坐回到床上,将日记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日子停在了她去世之前的一个月,只有一行字:“今日归家,见到了遥遥。”
那是在去年五月,孟遥刚辞职回家没多久。曼真听说她回去考公务员了,便也从旦城回邹城休息一段时间,说是两人好久没见,正好见个面,也可以抽空出去一起玩一趟。
孟遥从后往前翻,很多天,都是些平淡如水的记录,画展、练习、同学聚餐……连丁卓出现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直到翻完了小半本,看见去年春节初四那天的记录时,孟遥一顿。
也只有一行字:
我知道遥遥为什么跟我疏远了……
拿没有削尖的铅笔写的,句末的省略号,每一点都落得极重。
孟遥忽觉心里沉沉,喘不过气来。
顿了一下,她从这一页开始,迅速往前翻找,试图找出关于这一句话的解释。
然而,翻完了第五本,第四本……都没有关于这“为什么”的只言片语。
她颓然地垂下头,心里一时间只有无穷无尽的惶惑。
像是曼真去世那晚,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又席卷重来,一阵一阵翻滚。
她放下日记,走去浴室。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她突然不知怎的,产生了关于“溺水”的联想,一个激灵,赶紧关上水,草草擦拭之后,套上衣服,又回到房间。
她将日记本又拿起来,这次逐字逐句,试图曼真着墨不多的关于自己的记录中,拼凑出她生前的所思所想。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响起敲门声。
孟遥一震,忙将四五本日记收拢,丢进一个纸袋里,又赶紧把抽屉装回去。
敲门声停了一阵,又响起来,孟遥最后往房间看了一眼,没什么异常。
打开门,丁卓笑说:“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孟遥避开他的目光,“没……刚在洗澡,耽误了一点时间。”她往旁边让了让,让丁卓进屋,先去浴室洗澡。
这段时间,但凡周六丁卓不上班,周五都会到孟遥这儿来住。
孟遥坐在沙发上,听着浴室里隐约传来的水声,脑海里像是被另一种轻缓、单调的声音填满了。
片刻,她意识到,那仿佛流经三道桥下的柳条河的水声。
丁卓洗完澡出来,喊了孟遥一声。
灯光下,那坐在沙发上的人影一动不动,似是浑然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