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显珩淡淡瞟了她一眼,道:“宫里有专人护理池子。”言下之意便是哪来水草。
“……”谢蓁哽住,竟是无言以对,觉得有点肝儿疼。
几声不甚清晰的嗤笑入耳,连着皇上身旁的王皇后都掩了嘴笑眯了眼,更别说始作俑者,虽然一开始得知是昭王同她一块掉的还为此嫉妒不已,如今看着这幅画面真是什么不痛快的都没了,隐隐得意。
谢蓁瞟了眼不远处站着的王莺莺,那颗媒婆痣迎风招摇,显了明晃晃的嘲讽,而边上也不乏看好戏对她指指点点议论不休的。谢蓁果然不负众望地炸了,暗暗狡笑了一记才声音清脆的吐道:“皇上,臣女是被一条蛇吓得才失足掉进池子的。”
万贵妃适时插话,作势轻蹙黛眉,“宫里怎么会有蛇,花草司的怎么做事的!”遂怯怯地唤了声皇上,像是怕极地微微依向皇帝,果不其然得了怜惜安抚,便听后者招了花草司的崔尚宫问话,得到的自然是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回答,花草司的一日十次巡视,甚至这时节的在一些暗处撒了雄黄,不可能有蛇出没。
“谢姑娘是看岔了还是见着昭王就丢魂了?”王莺莺拿帕子掩着唇嗤嗤笑道,作是玩笑般打趣,却是把众人往后者引了想。
“我又没那什么怯远怯近的病,看得清楚,那是十寸长的一条黑蛇,三指粗。”携着火药味儿的话连宋显珩一块损了进去。
除了宋显珩稍是一噎外,众人都是呵呵呵,没人敢驳她的,却也没人信。
王莺莺不禁更是得意,戏耍似地说道,“这要是换了我遇见,一定吓得闭眼睛,哪还能瞧那么仔细了。”暗指她编谎话。
当下又是一阵低低嘲笑,都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谢蓁的脸不知是被晒的,还是急得,绯红延至耳根,因为少了妆容作怪,反而添了几分猖狂的冶丽来,宋显珩这一想法冒出当即觉得一定是刚才进水了,然下一瞬,就瞥见谢蓁脸上划过一抹不怀好意,愈发留神起来。
“哼,你当我没查么,这蛇是御膳房用来做食疗药膳的,一共有两条,据说还是一条雌的一条雄的,如今雌的那条不知所踪,雄的那条躁动也不见了,听说动物嗅觉灵敏,但凡接触过的都会有气息留下,估摸是替那条雌的寻仇去了。”谢蓁睨着王莺莺阴渗渗一笑。
王莺莺被那笑骇得挪后了半步,“你……你瞎胡说什么!”遂察觉自个势弱,忙是挺了挺腰身,只是到底是修炼不到家的,皮肉微微的颤抖出卖了她此刻紧张害怕的情绪。
谢蓁扬了扬好看的眉梢,“蛇可最有灵性了,也不知道那条逃走的时候有没有给拔了毒牙的,要是咬着人怕是要命,就一口先是麻麻的,反应慢的都不知道自己被咬就那么稀里糊涂——啊!那黑乎乎是什么!!”
她陡地指着王莺莺脚下一块地一声惊叫,当即把一众姑娘家吓得花容失色,顾不得仪态窜逃,而本就做贼心虚的王莺莺也是哇的一声叫的,只是这叫的有点难看,一张脸因惊吓扭曲到一块,还嚷嚷着别咬我,别咬我,那条雌的没死,被她让人扔到宫外那条河里了,话一落,突然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再一看谢蓁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得逞,忽然觉得坏事。
“王姑娘方才不是说我看错了么,你又让人扔那条蛇做什么?”谢蓁挑着嘴角,好整以暇地睨着她,一副小人得志模样,可偏生这小模样又怪撩人的,说到底可能是颜好的关系。
原先站在王莺莺身旁的那些姑娘是最快回过神来的,当发现脚下根本没什么东西才发现上了谢蓁的当,整了整凌乱的仪容,对谢蓁怪是咬牙暗恨。王莺莺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扫视着地上,见什么都没有后愤怒地抬眸对上谢蓁,正听了她发问,一时哽住。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竟然拿蛇吓我,莫说有毒没毒咬着我了,今个我跌进池子里不会水,要不是昭王好心搭救,岂不是连命都没!”事关身家性命,谢蓁正怒发难,直喝道。
“不是我,我……我没有!”当着皇上皇后还有昭王面儿她哪里敢认,硬赖谢蓁诬赖她,反正谢蓁臭名昭著在外,多一桩不多,还拉着原先就跟谢蓁有嫌隙的几人,一唱一和,都是说王莺莺无辜。
到最后竟还歪到是谢蓁自个弄了条蛇吓自己,好让昭王英雄救美,直把谢蓁给气笑了。
“是我让司膳房的小太监拎个装了蛇的食盒来吓自个,然后还把那小太监杀人灭口了?”谢蓁反问。
王莺莺心里一个咯噔,怎么还死人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还真可以好好查一查,看到底是我做的,还是有人贼喊捉贼,冤枉好人来的!”谢蓁陡地沉了面儿,饶是涨了几分气势,怪唬人的。转头就冲了皇上嘤嘤,“皇上,您堪比青天,要为臣女做主啊!”一点没忘哪个才是能说话定的了事儿的。
“咳——咳咳,朕,朕一定做主。”就是不知做的哪个的主,正要着人仔细去查查,就听得身旁王皇后柔柔开口道,“皇上明鉴,莺莺年岁小又自幼被宠坏了,然而本性单纯,决然没有害谢姑娘之心,应当只是女孩间的赌气失了分寸。”心里显然是作了定夺的,皇宫里秘事不少,被掩埋的真相也不少,但若是真有心想查的,也并非查不到。
十五岁的小孩,巨婴嘛——
谢蓁刚在心底吐槽完,就听神助手万贵妃幽幽叹息了一声,附了怜悯,“王家姑娘是姐姐的侄女就得这般疼爱,可怜谢家的这丫头一出生就没了娘,受了委屈都没处评说的。”
王皇后的脸色微变,眸光匿了几许暗色。
皇上听了万贵妃的话,对地里黄的小白菜谢蓁倒是真生了几分怜惜,“行了,这事是莺丫头设计在先,领抄录静心咒千遍的惩罚消一消戾气。谢蓁,你觉得如何?”
“皇上英明。”谢蓁期期艾艾叩谢,演了个全套苦情小白菜,得了万贵妃一记赞赏眼光。
而王莺莺这下是真怕了,不停落了眼泪,凄凄求情。
王皇后就这么个侄女,平日里亲得很,一听受那么重的罚便显得脸色有些不大好,皇上侧过去觑了眼,微是皱了眉头,低低予了她道,“还不都是你给惯出来的。”
“臣妾知错。”王皇后亦是低低回道。
旁人听不到万贵妃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心里生了几分得意,也就更满意谢蓁这枚棋子。
经了这么一插曲,皇上在随身太监的提醒下开了宴席。
宫里本就是个规矩多的地方,谢蓁守着规矩也罢,偏生对着一桌美食又不能大肆朵颐,简直难忍,最后受不了这压抑的寻了机会离席出去透气。
谢蓁也没敢走远,有宫娥跟着,就坐了附近一处亭子歇歇,然后就叫一声清咳给吓飞了魂,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才看到黑漆麻无的廊檐下竟显出一道颀长身影来。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谢姑娘亏心事做多了?”宋显珩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这个人,只是嘴巴先于身体一步,开了口。
谢蓁无言地瞪着他,分明是这人故意吓人在先,阴暗觉得此人是在为那媒婆王报仇来的,毕竟都是一挂的。嗬,可她偏生也是吃不得亏的主儿,看这人风清玉朗地站了月下,那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愈发浓重,就很想……
“王爷,没想到你竟为了我寻来,这般私会,真是让人家很娇羞啊!”睫毛扑扇,姿态矫揉造作,外加横飞媚眼,却是忘了少了之前妆容加持,无法达到预计效果,果然在看到昭王只是小小退了一步后,谢蓁才恍惚记起这遭,没有了浓厚脂粉的掩饰,脸上的愕然惋惜有点明显。
宋显珩忽然福至心灵地想到她此刻所想,挑了眉梢,“你若是再以那幅尊荣出现在本王面前,本王就把你溺死在随便哪条河里,反正你失足惯了。”
“……”说的……好像……失足妇女似的。
宋显珩没理会某人的凌乱,只是觉得堵了一天的郁气在见到那表情后忽然烟消云散了,折身回了宴席。
而后不久,谢蓁也耷拉着脑袋回去,只一进门就再一次收到了注目礼,看得谢蓁毛毛的,余光瞥见宋显珩略是高深的眼神,直觉没什么好事发生。
“谢家丫头回来的正好,昭王举荐了个小游戏热络气氛,你来替着念念规则罢。”皇上一眼就瞄见了方才嘴甜乖巧的谢蓁,召唤了道。
谢蓁只好硬着头皮近前,昭王,小游戏,下意识就觉得不妙,待拿起时微微松了口气,对上宋显珩无波无澜的眸子,扬了那么一丝挑衅。当她是原主那么没文化么……
“涴鼍——”这俩字虽然生僻了些,可好巧不巧谢蓁偏偏是认得的,音同玩脱,却不知拼在一块是个什么意思。谢蓁随即朗声念了出来,可话音刚落,原本热闹的宴席倏然寂静无声.
风卷落叶般萧冷。
☆、第8章 插刀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