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2)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张嬷嬷稍等片刻。”高壮婆子说着,在无人处翻了个白眼。招子嗣,也亏她们敢说。谁知道到底是丫鬟打碎的,但是昨夜吵架的时候打碎的?

另一个婆子进去许久,片刻后走出来,欢欢喜喜把一方包好的砚台递到唐师师手中:“唐姑娘久等了,这是上好的歙砚,永熙四年的贡品呢。姑娘是文雅人,成日和书墨打交道,想必笔也用的快,这是两根紫毫宣笔,唐姑娘一并拿去吧。”

唐师师看到,连忙推辞:“这怎么能成?库房东西出入都是要造册的,我岂可自专?”

“不妨事,姑娘尽管拿去用,没人敢多嘴。”

唐师师象征性推辞了两句,就把东西收下了。库房不归她管,这两个婆子敢给,她为什么不敢用?

反正靖王家业大得很,想来不在乎这点毛毛雨。

张嬷嬷在旁边看着,脸都黑了。这两个刁奴欺人太甚!然而唐师师毕竟是靖王跟前的人,世子妃昨夜才和世子闹了生分,无论如何,张嬷嬷都不敢再得罪唐师师。

世子已经被那个狐媚子勾走了,要是再惹了靖王不悦,世子妃该如何在王府里立足?

唐师师收好东西,对张嬷嬷点点头,就神清气爽地离开了。张嬷嬷气得不行,但不敢给唐师师脸色瞧,僵笑着说道:“唐姑娘慢走。”

唐师师终于感受到特权阶级的痛快,她回到书房,见门口站着侍卫。唐师师脚步渐渐慢下来,书房里面有人。

唐师师悄悄走入门厅,她在外抱厦里脱下披风,低声问伺候的人:“谁在里面?”

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悄悄给唐师师做口型:“世子和世子妃。”

唐师师明白了。她眼睛转了一圈,将笔墨交给小太监,说:“劳烦你将笔墨放到我的桌子上,我去给世子妃请安。”

唐师师在书房的地位一向是仅次于靖王的,小太监不敢推辞,乖乖拿着砚台和宣笔走了。这时候门帘撩开,从外面进来一个丫鬟,唐师师对丫鬟挥挥手,接过她手中的端盘,低声道:“我去送茶,你回去吧。”

唐师师慢慢走到赵承钧接见外客的厅堂,悄无声息地混入随侍的队伍里。堂中,赵承钧坐在主位,赵子询和卢雨霏低着头,垂手站在空地上。

赵承钧手边放着茶盏,但他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赵承钧声音不疾不徐,问:“昨夜之事,查得怎么样了?”

第48章 主母

唐师师眉尖微动, 她以为昨日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靖王还要彻查。想来今天宜年院折腾了一上午, 也是靖王的命令了。

靖王压下了昨夜的一切动静, 除了几个当事人,其他人并不知赵子询中药一事。这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传出去会有损赵子询名声,早在昨夜发现端倪的时候, 就被赵承钧以雷霆手段压下。

如今, 知道事情真相的, 不过堂上这几人,以及真正的幕后主使而已。

唐师师端着茶水上前, 轻手轻脚将赵承钧的水撤下去, 换了新茶。此刻屋里静的落针可闻, 只能听到她倒水的声音。卢雨霏忍不住悄悄抬眼,他们侍奉在堂下,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而唐师师却能随意自在地倒茶。

赵子询皱眉, 看了唐师师好几眼,表情十分克制。赵承钧本来没打算喝水,但是唐师师换了新茶后, 不知道为什么, 他顺手将茶盏端起来,握在手中缓慢摩挲。

赵承钧不紧不慢, 问:“怎么,不能说?”

“儿臣不敢。”赵子询连忙收回视线,他原本顾忌唐师师在场, 觉得这些王府隐秘说给她听不妥。然而赵承钧已有不悦,赵子询不敢再耽误,只能恭敬说道:“父亲有令,儿臣不敢怠慢。昨夜回去后,儿臣拷问了所有经手之人,抽丝剥茧,终于查出来是昨日送酒的丫鬟心生贪念,妄想往上爬,所以偷偷在儿臣的酒里加了催情的药。儿臣一时失察,中了她的暗算。”

唐师师放好茶壶,把替换下来的陈茶交给侍女,自己束着手站在赵承钧身侧。她手里一直在动作,可是耳朵并没有消停,赵子询这话别说赵承钧了,连唐师师都不信。

一个小小的婢女,怎么敢给世子下药?就算她真的胆大包天想爬床,那她从哪里找来了春药,得手之后为什么没有出现?

这个说法乍一听合情合理,可是仔细想想,根本站不住脚。

这就是赵子询查出来的结果,赵承钧手里握着茶盏,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卢雨霏:“内外有别,男子不该过多插手内宅的事。世子妃,你是当家主母,你是如何查的?”

卢雨霏一下子紧张起来,她头都不敢抬,诺诺道:“就是世子说的那样。世子审问下人的时候妾身也在场旁听,确实是那个丫鬟胆大包天,想要攀龙附凤,暗算世子。”

唐师师暗暗挑眉,夫妻一体,卢雨霏就算和赵子询闹了矛盾,那也终究是枕边人。遇到什么事情,卢雨霏当然会帮着赵子询遮掩,怎么可能向着赵承钧呢?

赵承钧面上淡淡,心中难掩失望。他放下茶盏,说:“既然你们夫妻查明白了,那就这样办吧。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赵子询垂着眼睛,平静说道:“以下犯上,不守妇德,当杖毙。”

杖毙……卢雨霏脸色不太好,人手是她安排的,送酒的丫鬟有问题,卢雨霏也难辞其咎。赵子询的处置如此不留情面,岂不是在告诉王府所有人,卢雨霏办事不力?

唐师师又听到“杖毙”这两个字了,最开始任钰君的衣裙冒犯到靖王的时候,赵子询也毫不犹豫地说杖毙。这个人风流归风流,绝情的时候,也是真绝情。

真不愧是日后纳了三宫六院的皇帝,得宠了是宝,一旦失宠,那就是土。

卢雨霏低头,什么也不说,赵承钧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的表现,心里越来越冷。

唐师师无声地看向赵子询,她身为一个外人都知道下药之人不会是送酒丫鬟,赵子询这个当事人会不知道吗?可他还是眼睛都不眨地,要处死一个全然无辜的丫鬟。

在赵承钧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唐师师突然开口,打断了赵承钧的话:“王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个丫鬟犯了错是该死,但是她什么都不懂,上天有好生之德,望王爷再给她一次改错的机会。”

赵子询惊讶地看向唐师师,沉着脸道:“大胆,父亲说话,岂有你插嘴的道理?”

赵承钧抬了下手,赵子询话被堵住。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承钧,然而赵承钧神色平静,态度却很坚决。赵子询不敢再说,只能将满肚子话咽下。

赵承钧不动声色,问:“那依你看,当如何?”

唐师师哪敢当着赵子询的面得罪周舜华,她垂着眼睛,说:“小女人卑言轻,不敢置喙。但素闻王爷英明神武,公正善断,想来王爷一定能将此事处理好。”

赵承钧笑了,她倒是会盘算,不想自己担责任,就一昧给他戴高帽。赵承钧微笑着,说:“本王不是个独断专行的人,你们有什么想法尽可说出来,本王不会追究的。”

唐师师心道快算了吧,赵承钧还不独断专行?赵承钧真不愧是在宫廷长大的人,踢得一手好皮球。唐师师睁大眼睛,当听不到,赵子询没摸清赵承钧心意,也不敢擅自说话,最后,是卢雨霏无知者无畏,当真开口道:“儿媳也觉得杖毙太严重了,她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依儿媳见,不妨留那个丫鬟一条命在,将她撵出府,也算是给王府积德。”

唐师师幽幽说:“那还不如将她打死了呢。一个被靖王府撵出去的丫鬟,谁还敢用?她只会过得生不如死。”

赵承钧神色看不出喜怒,淡淡瞥了唐师师一眼:“你不是不敢说话么?本王看,你现在的主意倒多得很。”

唐师师立刻笑道:“哪有,小女不过是想替王爷分忧罢了。小女愚钝,愿听王爷高见。”

这个马屁精。赵承钧轻嗤一声,说:“念在初犯,暂饶她一命。将她罚俸半年,发配浣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