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2 / 2)

唐师师一个个往后面看,卢家的帖子,扔掉;李家的,路太远,扔掉;奚家的,想都不必想,远远掷开。

唐师师帖子一个扔一个,挑三拣四,毫不遮掩。后面还有一叠,唐师师懒得看了,直接将盖子一合,推给彤秀说:“我不想看了,扔掉吧。”

彤秀眉头快速地跳了跳,最后选择沉默,安安静静地把盒子撤下去。彤秀蹲身捡散落的帖子,有一张落在卢雨霏脚边,彤秀正要拿时,见卢雨霏蹲下,提前一步捡起请帖,递给彤秀。

彤秀抬眼看了看卢雨霏,点头示意,重新撤开距离。这时候管事婆子将账本送来了,丫鬟们怕唐师师看账本累,又是拿靠枕又是换养神汤,忙得不亦乐乎。

在一众纷乱中,唐师师坐在人群中心,坦然自若地低头看账本,没有丝毫不适。仿佛,她生来就该被众人围着,享受所有人为她跑前跑后。

卢雨霏垂下眼睛,心中再一次叹气。自从唐师师封妃后,卢雨霏叹气的次数比以前一年都多。之前卢雨霏从没有在意过,等有了唐师师对比,卢雨霏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多么卑微,她的生活多么无奈。

一个女人的生活会从她的脸上表现出来,唐师师刚刚来靖王府时,虽然娇气,但并不是这样肆无忌惮的性子,她亦会看人眼色,阿谀奉承。一年过去,曾经那个小心翼翼的唐师师不见了,现在的她敢随手扔郑家的请帖,敢公然呵斥经年的老奴,敢理直气壮地要求看账册。

卢雨霏既觉得唐师师不贤不孝,又羡慕她可以随心所欲。只有被偏爱的人,才有底气挥霍。

而给唐师师底气的人,不必想,自然是靖王。

晚上,赵承钧回来时,意外地发现燕安院竟然是安静的。他进正房后,下意识寻找唐师师,丫鬟在旁边轻声提醒:“王爷,王妃在东耳房。”

赵承钧走到最东边,发现她靠在软垫上,正聚精会神地看账本。赵承钧在门口看了一会,轻轻咳嗽。

唐师师惊醒,这才发现赵承钧回来了。她连忙站起身:“王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让人通报……”

“是我没让他们传。”赵承钧止住唐师师的话,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垂眼,“看什么呢?”

“账册。”唐师师并没有掩饰,这是王府的账本,她既然敢敲打那些老奴,就不怕赵承钧知道这件事。果然,赵承钧并不在意,只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你喜欢就去看吧。但是记得掌握分寸,不要累到自己和孩子。”

“我知道。”唐师师合上账册,今日的查账暂告一段落。她跟在赵承钧身侧,走出耳房,问:“王爷用晚膳了吗?”

“没有。”

“那正好。”唐师师笑道,“刚才厨房把饭菜送过来了,我这就让他们摆饭。”

赵承钧听到皱眉:“我说过,你不必等我,按时吃饭就是。”

“我偏不。”唐师师拿乔的理直气壮,她微微扬起下巴,说,“这是王爷您自己说的,让我不要委屈了自己,其他所有人、所有事都可以为我让步。如果没人陪我,我容易胃口不好,那就劳烦王爷委屈自己,前来将就将就我了。”

赵承钧失笑,轻轻点她的眉心:“油腔滑调。”

唐师师并不怕他,反而拦住他的手指,嫌弃地推开:“不要碰我的额头,我今日好不容易贴了花钿,你小心给我弄歪了。”

赵承钧被顶撞的习惯了,压根不在意这小小的出格。他反手握住唐师师的手,揽住她肩膀,带着她往饭厅走:“走吧,你饿了许久,孩子要受不了了。”

“王爷只关心孩子?”

“……还有你。”

日近深秋,饭后,天色很快就黑下来。唐师师沐浴后,将丫鬟都打发出去,自己在房间里梳头发。赵承钧在东间看书,卧房里静悄悄的。

唐师师眼睛不由落向红木箱,这里面有她的衣服和天书。以前唐师师每日都要检查剧情,然而自从她搬到燕安院,和赵承钧同住后,唐师师很少有机会看书。

白日人来人往都是丫鬟,晚上又有赵承钧,自从上次看完,唐师师再没找到机会翻剧情。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觉得不能大意,赵承钧这厮又阴又能忍,在他面前搞花样,翻车的一定是她自己。

唐师师收回目光,继续梳头发。过了一会,赵承钧放下书回来,见唐师师还坐在梳妆镜前,讶道:“你怎么还在梳发?”

唐师师这才意识到她走神了,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在做什么。唐师师装作无事般放下齿梳,说:“我随便梳的。最近头发长得特别慢,多梳头发能快一些。”

赵承钧静静注视着唐师师,她在心虚。如果不心虚,解释什么?

赵承钧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说道:“天色晚了,该就寝了。”

唐师师不情不愿“嗯”了一声,往床上走去。她熟练地爬上床榻,整理被子时,她看到床上两床锦被,微微愣怔。

被面轻轻塌陷,赵承钧坐到床沿,问:“想什么呢?”

唐师师嘴唇抿了抿,她犹豫良久,还是说了出来:“王爷,今日冯嬷嬷就走了。”

赵承钧等了一会,不见下话,惊讶道:“是啊。你想问什么?”

唐师师之前一直避而不谈,似乎只要她不触碰,这个问题就不存在。现在冯嬷嬷走了,唐师师再也无法忍耐。

她抱着一种早死早超生的心态,豁出去问:“王爷,先前她们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关于纳妾一事……您如何安排?”

赵承钧眼眸微动,目露了然之色。原来,她担心的这个。赵承钧神情不变,淡淡说:“那天我已经安排好了,不考虑纳妾,日后也不许再提。”

唐师师不由皱起眉,似乎听到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赵承钧不动声色,问:“不然呢,你是怎么想的?”

赵承钧说完,截在唐师师回话前,似是而非地提点了一句:“这里没有外人,你尽可说心里话。”

唐师师正要说话,被赵承钧这句话拦住。她顿了好一会,似乎在斟酌语言,最后彻底放弃,实话实说道:“王爷,若说您纳妾我有多高兴,必然是假话。但是,您为什么不纳呢?”

赵承钧听到她前一句,才悄悄地松口气。她要是甩出来一句三从四德贤妇不妒,就该赵承钧头疼了。幸好,唐师师没说那些鬼话。

他放下心,至于后面的问题,那就完全不重要了。赵承钧将唐师师的头发束起,全部撩到另一边,然后给她正了正靠枕,说:“为什么一定要纳妾呢?如今我的生活刚刚好,应付你一个就够我头疼了,我何必再给自己添麻烦。”

这其实是赵承钧真话,但是唐师师并不信。或者说,她压根不相信男人会忍住情欲的诱惑,一心过苦行僧生活。唐师师忍住尴尬,飞快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嗫喏道:“可是,我已经显怀,做什么事都不方便。王爷都不介意吗?”

赵承钧忍不住笑了,他摸了摸唐师师头顶,将她刚刚梳好的头发揉得杂乱,说:“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能控制自己。如果连这点事情都控制不了,与牲畜何异?”

“可是其他人都……”唐师师说不下去,声音越来越低,“怀孕足有好几个月呢。”

唐师师这段时间和赵承钧同塌而眠,有时候她晚上睡觉还不太规矩。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其实这段时间赵承钧也很难受,但是谁知道命中率如此之高,一次就中了呢。赵承钧只能压住内心的波动,依然用一副古井无波、清心寡欲的口吻,说:“孕期内妻子确实不能行房事,然小欲都控制不住,谈何克制酒色财气等大欲?兽类尚且知道守着怀孕的伴侣寸步不离,在妻子怀孕期间去外面乱搞,在我看来,禽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