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艾听言顿时羞窘,瞥看宓翌,没好意思地红了脸。
宓昼见她小鸡护老鹰一般,紧张兮兮站在老祖身前,小小的身躯其实都挡不住几寸位置,着然好笑。
他呵了一声,讽道:“他一人就可力战我们三人,何需你来保护?”
楠艾甚觉他这话莫名,仍未移动身形,腰杆挺直,抬着下巴昂首道:“老祖对付爹爹一人就需拼尽全力,何况还有娘亲和哥哥。老祖今日过来并非要强行带我离开,是想同爹爹和娘亲好好谈一番,你们莫要仗着人多欺负他,我可不答应!”
宓瑶冷冷凛了宓昼一眼,示意他莫要激怒了女儿,宓昼收声不再多言。
宓瑶看向老祖,面色和善可亲:“族王今日特意来此,我们也当以礼相待,不若今日都将话说明?”
一直被楠艾护在身后的老祖默然端量几人,拍拍她肩头。楠艾转头望着他,他道:“既然来了,我需拿出诚意,怎能躲你身后让你为我担忧?”
楠艾迟疑地移动脚步,仍警惕看着对面三人,可不敢半分松懈。
老祖朝几人颔首,遂开门见山:“我与楠艾成婚之时并不知她是天族,如今知晓此事,也知她有天命难违的职责,若为苍生为天道,我的确理当放手,让她履行作为一个天族应当尽的责任。”
楠艾听到此,心里一咯噔,脸色霎时就白了几分,转身望看他。
什么意思?要放弃她吗?不带她回归墟了?
楠艾心头顿时揪得慌,脑子里嗡嗡空白,嗫嚅着又不知问什么。
对面三人也是不解他这番言论究竟何意,今日难道不是带人走的?
“然......”在众人疑惑费解的神色下,老祖话语转了个弯,低头凝看楠艾,眼中刹那盈满柔光:“我与她二人夫妻情深,她曾许诺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我亦将所有能给予的悉数献于她。孑然孤寂二十万年,终得一人护在心尖,爱在心头。若要选择,我宁愿违抗天道,甚至逼迫她放弃所谓的天命,也要将她留在身边。心中仅此一人,便是永生也难放手。”
楠艾听得字句肺腑情真,面颊泛红......这人平时冷清得很,怎就没羞没臊地全部说出来咧!
老祖将她羞涩的模样睇在眼中,莞尔一笑。又转向她父母:“今日前来,实不愿强行将她带走,如此她也心难安,毕竟父母之情大于天。若能得二位允诺,再好不过,还望成全。”
说罢,他将楠艾的手握在掌中,面上端得是自若自信,心底难免几分忐忑,借助她手掌的温热令自己安下心来。
楠艾更是紧张得屏息,抿着唇直直盯看父母,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在旁默不作声的宓翌视线掠过两人交握的十指,再落于老祖脸上,俊美无双约莫就是形容他的。难以忽视的还有这与生俱来的魄力,言语一字一句看似温和,却隐含不容拒绝的威势。
难怪他是天选之人。
宓瑶听完老祖一番话,眼中不掩赞赏,侧身对宓昼道:“带他们前去天谷吧?”
宓昼淡淡点了点头。
***
天谷,谷间有一清澈如镜的池水,池水将天空之景映照得分外明晰。
四人立于池边。
楠艾是初次来到天谷的池边,不知父母将他们带来此处意为何,遂问。
宓瑶解释:“有些事,你同族王也都该知晓了。”
楠艾迷糊不明,有何事需来天谷说明?身旁的老祖则未言,默等宓瑶娓娓道来。
宓瑶望着下方透亮如蓝晶般镶嵌于谷的池水,思绪如同目光,茫茫拉向久远,缓缓叙述天族的过往如今。
*
天族由天地自然之力孕育而生,乃天道择选之下的族类。为继承纯粹的天地之力,天族历来以神力进行繁衍,从不自然孕生。
夫妻双方各自将神力导入孕育池中,再由孕育池将二者力量进行融合,最终孕育胎儿,如此便保证了神力的纯粹。
然,天族早期发生过族人下界而与其他族类自然孕育后代之事,其后代神力已不纯粹。倘若往后再有此类事件发生,天族神力终将分化,已不再适合执掌天执玉盘,即不可再执行天道惩戒,维护天道法则。
最无法逆转的局面是,天族的神力会随着一代一代传承而逐渐消耗,倘若没有新的天执者出现,天族最终会面临无人能执行天道的后果。
天道预见将来之事,在天族诞生的最初便于三界各神族中择选天执者,以补救天族将来的衰败,维持天道秩序。
女娲便是天道择选的第一人。
但其忧心尽责三界,将毕生神力献于苍生,最终未入天族。羽化后,其心脏化为擎神珠,擎神珠便是天道赐予的神力凝结之物。
而第二位择选的天执者乃金乌族的先祖,便是那位壁画中唯一接触过天族并进入上界的金乌族先祖。
本已成为天族的金乌族先祖,却因用玉盘窥探天道时而预见金乌族将来的灾难,便擅自下界,以神力创造一方隔世的仙境,供族人安生,而他最终因神力耗尽而消散。
却没想天道仍欲在金乌族中择选天执者,先祖的心脏便也化作了擎神珠,等待新任被选之人继承其力。
听完,楠艾目视前方澄净池水,错愕难信:“所以我和哥哥都是在这池中孕育而生?娘亲同爹爹也是?”
宓瑶拉回视线,侧身看向楠艾:“青儿,唯独你,并不是由孕育池以神力孕生的胎儿。”
楠艾怔愣,讶然看向她:“那我是......”
宓瑶眸中一片柔软:“是我与你父亲自然生孕,你是天族迄今为止唯一自然孕育的孩子。”
此言一出,楠艾震惊不已,张口欲言,却不知说何。
一旁的宓昼接过妻子的话:“所以你的性子天生与我们多少有些不同,从小不愿拘泥天道之责。其实这也是我与你母亲慎重商议许久的决定。因为神力的繁衍会衰减,随着时日推移,我与你母亲的神力也在逐渐退化,再过两三千年便难以掌控天执玉盘,若以孕育池孕生,你与翌儿的神力也只能勉强成为天道执行者。”
楠艾初初听到,难免惊诧,望向侧旁的宓昼,他只是略点头微笑。
原来哥哥早已知晓此事......
宓昼接道:“我与你母亲以防在天选之人还未出现,就无天族执行天道,便尝试自然孕育,却没想真将你孕育出来。原以为自然受孕的胎儿神力应当更强,却事与愿违,兴许天族的衰败已是大势所趋。然而就在你出生不久,我与你母亲发现天道早已寻找到新的继承人。”
宓昼稍顿,目光投向老祖,此意为何,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