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金曜那双愤怒又憋屈的桃花眼,她心头就很畅快。
“你……你这丫头还真是口无遮拦。”金姑姑无奈地摇头站起来:“你且把衣衫穿上罢,莫要着凉了,我还有些要事需要去处理。”
楚瑜见金姑姑眼底精光四射,知道她这定是要去查宫少宸了,便垂下眸子,似很不满地嘀咕:“姑姑这是小气呢。”
“你呀……。”金姑姑摆了摆手,也不与她多说,转身就出了绣房,还体贴地替她关上门,不让门外寒风吹进去。
楚瑜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她紧绷的肩膀弧度方才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慢慢抬起的秋水眸里哪里有半分嬉笑的样子,一片沉静冰冷。
什么是最真实的谎言?
九分真话,一分假话。
于是,那一分假话也成了真话。
楚瑜淡淡地弯起唇角,指尖轻抚过自己的后腰——她逃离琴学,第一件事不是送走干娘和嫂子,托人给大哥送信,而是在去小店的路上,寻了自己熟悉的善于刺青的老友,用短时间内不会褪色的特殊墨水在自己的背上写下那一行字。
“十二里村,鬼敲门。”
她料定了曜司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那么,就在最开始的时候,做最坏的打算。
金曜和金姑姑那样的人精,绝不会相信她背上什么都没有。
他们想看那老鬼到底给她留了什么线索。
那么,她就给他们看什么。
而且,还不能轻易对给他们看到这线索。
所以,第一次,她顾左右而言它。
只因为高人们,总是相信他们用手段才逼出来的‘真相’。
不是么?
楚瑜有些讥诮地轻叹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捡起衣衫准备再一件件地穿回去。
只是她才抖开衣衫,就忽听的自己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来。
“啧,瞧瞧本公子看见了什么。”一道如同金玉相击的悦耳男音在楚瑜身后响起。
寒风碎雪梭然随着打开的房门灌入,楚瑜却在这一瞬间有些僵木和恍惚,竟不知道到底是白雪山风更冷,还是男人声音里诡异寒意让她更凉。
楚瑜暗自叹息了一声——真是,衰!
她胡乱将衣衫一套,转过身来,冷冷地睨着来人:“宫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的夫子不曾教过你么?”
宫少宸丹凤眸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光,他款步进了屋子,顺手将门栓上。
“咔擦!”清脆的落锁声让楚瑜心蓦地一僵。
她的目光开始不动声色地飘向各个窗边,大脑里也迅速地开始回忆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天的绣房还有没有第二个出口。
毕竟……
当初为了避免有人打扰她和绣师、秦先生,专门选择了一处最为安静的绣房,而安静就意味着——偏僻。
而她若是没有记错,曜司安排在绣房附近的守卫今早都已经撤了……
这里,如今怎么看,都像一个很合适杀人灭口的场所。
“你在害怕,为什么,小女郎,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宫少宸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瑜,慢慢地,一步步地向她走去。
虽然他唇边还是那样风流倜傥的笑颜,但是楚瑜却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笑容与平日里并不一样,多了一些森然冰凉的气息,那种原本轻浮的戏谑如今都隐着一层意味不明的阴沉。
楚瑜被他逼退了一步,靠在桌子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讥诮:“谁能不怕,孤男寡女,我又衣衫不整,若是宫少吼一嗓子出去,我就非嫁你不可了。”
“也不是非嫁我不可。”宫少宸还是用一种极为缓慢的步伐靠近她,像在逼近一只处于绝境的猎物。
他摇晃着手上华丽的羽扇,唇角笑意悠然:“你还可以——去死啊。”
楚瑜的心一沉,眸光骤冷,定定地看着他:“宫少宸。”
“嗯?”宫少宸笑吟吟地低头看她:“小女郎,还有什么遗言么?”
但是她却清楚看见他未语先含情的丹凤眸里没有一丝笑意,他看她的目光,和那天林子里,金曜看她的目光没有任何差别——那是看死人的淡漠目光,居高临下,甚至带着一点凉薄的悲悯。
让人望之……心寒。
“宫少宸,你不会杀我的。”楚瑜动了动,她垂下眸子,开始慢慢地整理自己的衣衫。
“因为老鬼死了,你的线索断了,你需要我,需要从我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虽然……。”
楚瑜顿了下,抬起眼眸,淡淡地看着他:“我并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我却知道你需要我。”
否则,你又何必费了这般周折就为了接近我,接近琴学。
宫少宸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穿衣服的动作有些僵,但是并不颤抖,让人看不出她到底是否在害怕。
他眼中流光诡魅,慢慢地眯起漂亮的丹凤眸,忽然伸出指尖,轻轻地搭在她的脖子上:“小女郎啊,小女郎,可有人告诉过你,女子还是要蠢点好,过慧易折。”
男人指尖微微粗粝的触感让楚瑜浑身一僵,却这一次她没有拍开他的手——因为他抚摸她脖颈的手势,分明是在评估着是否应该拗断一件脆弱物品的手势。
“不止一个人告诉过我,但是若非这点小聪明,我的坟头草这时候大概已经三尺高了。”楚瑜抬起脸,冷冷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宫少宸垂着眸,盯着她,唇角的笑容轻慢而冰凉:“你还真是不怕死呢,区区一个小捕快,竟有你这般胆识,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琴三爷母家姨小姐,才是你的真正身份。”
楚瑜身形微僵,随后挑眉:“我不是不害怕,只是命在旦夕这种事情,我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