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笙抬手轻抚了她发鬓边的霜雪,陪着她看向那冰川:“就是这里了。”
楚瑜转脸看向琴笙,见他妙目里幽幽沉沉,唇角的微笑里却没有任何欣喜,反而闪过一丝异样的复杂和怅然。
她很少在他的面容上看到那样表情。
甚至在凤栖城时他说起明烈与秋玉之那段往事时,最多表情不过是嘲讽与冰冷。
她抬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轻声道:“我陪你罢。”
说话间,她忽然闻见一阵淡淡的烟雾檀香。
楚瑜转脸过去,就看见苏千城已经示意自己的丫头一起摆出了个小小的鎏金嵌宝的香炉,然后取了火石点了火,在一边烧纸焚香。
见楚瑜看过来,苏千城一边轻轻吹着手里的香,一边对楚瑜温声解释:“这是进永冻川前的规矩,祭的是冰神,保佑咱们顺顺利利地进出。”
随后,她美目深深地看向琴笙:“三爷,不知可忘了这军中规矩?”
琴笙凉薄地轻弯了下唇角,眼底泛着幽寒的雪光:“祭了冰神,当年的天鹰大营不也全军覆没,连主将骠骑少将都保不住么?”
说罢,他径自抱着楚瑜翻身上马,策马一声:“驾!”
便立刻向冰川深处飞驰而去。
马蹄飞溅的雪花,撒了苏千城一脸一身。
曜司武卫们冷眼看着抱着香炉,一脸尴尬的主仆二人,随后都翻身上马,或者运功一齐追随着琴笙进了冰川裂谷。
锦心反应过来后,看着扬长而去的大队人马气得浑身发抖:“太过分了,子非公子真是太过分了……没有小姐你,他能这么顺利平安地回到这里吗!”
说罢,她气得眼泪直流。
苏千城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看着阴翳的天空,苦笑:“他这是心里还恨着我罢,到底当初那件害得他远遁江南的事情,我也是知情不报的,天鹰大营更是折戟沉沙于此,那是三千多条人命啊。”
锦心忍不住道:“他恨你做什么,当初小姐你也是受制于人,如果不是姑爷和子非公子两个人斗法,也不会把你牵扯进去,当年的事情更是宫里的旨意,您更是无能为力。”
苏千城摆摆手,扯了马匹过来,翻身上马:“好了,不必多说了,立刻上马,咱们要赶路了。”
马匹不够,如今要么两人共乘,要么用轻功追上。
但她们的武艺都不如曜司武卫只能共乘,若是再不快些追上大队人马,迷失在冰川裂缝里,可了不得。
锦心心知肚明,只好赶紧包了香炉,立刻翻身跟着苏千城一齐追着前方而去。
“小姐,我知道你心里苦。”锦心坐在苏千城身后,心疼地看着苏千城纤细的背影:“三爷若是怨您,是不是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您的呢,没有爱,哪里来的恨?”
锦心努力地宽慰苏千城,也说服自己。
她见苏千城不理会自己,又在一边道:“虽然我知道绣心过分了,可她说的也不全无道理。”
“好了,锦心,不要再说了,更不要让曜司的人听到你这些话,如果你还想好好地活着,若是忍了人,我也护不住你。”苏千城没有回头,只是一边策马一边道。
只是最后一句,带了苦涩的味道。
那苦涩的味道愈发让锦心眼里闪过阴沉的憎意:“说来,说去,三爷会今天对您这样,里头还是那玉安县主在糟践人……。
她说完之后,感觉苏千城身形一僵,终于回头警告性地扫了她一眼。
锦心只好默默地住口,但看着苏千城眼里的泛红泪光,她心中不禁默默地盘算了起来。
……
等着苏千城主仆都进了冰川约莫两刻钟之后,一道窈窕的蒙面人影也出现在了冰川裂谷入口处。
她低头看了眼地上的香灰,伸脚轻踢了下,微微蹙眉,随后冷笑一声,从腰上摸出了一只骨哨,然后取下自己的面纱,梭地放在耳边吹了起来。
她吹奏的骨哨,宛如鹰鸣,不一会,原本只是盘旋在远处山上的飞鹰梭地朝着她这里飞来了。
她迅速地在飞鹰的脚上绑上了纸条,又放飞了它。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看了看那冰川裂谷,便又策马立刻往里头而去。
只是她也没有注意到,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从冰川边的大石旁飘了出来。
……
且说这头琴笙和楚瑜这头率先进了冰川裂谷。
楚瑜忽然发现琴笙对这里似颇为熟悉,虽然地势险要,这里的路不过是一条条裂开的冰川谷底露出的冻土路,沿途还有许多碎石,但是琴笙走得却极为顺畅,策马顺利而利落地避开那些天然的危险处和不好走的地方。
楚瑜忍不住低声道:“你,居然还记得这里的路呀?”
虽然也能明白这里人烟罕至,连动物都很稀少,所以原始路面形貌不容易改变,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多少都有变化,琴笙居然还能驾轻驭熟地飞驰其中了,简直仿佛他昨天才来过的一般。
琴笙淡淡地道:“这条路,我,一辈子都会记得。”
楚瑜闻言,沉默地侧了身子靠近他怀里,抬手环抱住他的腰肢。
这个男人……
总是教她心疼。
大约又这么走了一整个日夜,到了第二日的夜幕降临,天边寒星挂空的时候,琴笙忽然抬手扯住了缰绳,翻身下马:“到了。”
先前派去勘察的霍二娘和火曜、水曜几个都迎了过来。
火曜沉声道:“一切都如从前,没有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