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局势还是败坏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南国公轻声道。
他高大的身子微微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
“我不知道灵娘为什么不走……我在律方早一步得到了宸王要对她动手的消息,派了封家的人带着她暗中潜逃,可是最终,她却出现在了法场上!”南国公忽然又低低地笑了起来。
声音凄冷之中带着狰狞。
“我快马加鞭,冒着违反军令斩首的危险回到了上京,然而,迎接我的……却只是她的血与肉,我只能站在发场下,无力地看着她血肉破碎!看着我出卖了自己,贱卖了灵魂,背叛了家族,却还是无力将她从黄泉里救回来,甚至还要看着她受尽千刀万剐的恶刑!”
南国公笑了起来,声音尖利非常:“呵呵……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他死死地握住了拳头,指尖插伤了掌心,有鲜血缓缓流出。
“砰!”他近乎歇斯底里地狠狠捶在地面上:“我所有能做的,只是买通了刽子手,去给她心脏上扎一刀,尽快结束那种折磨!”
此言一出,就是一直阴沉着面容的廉亲王神色都动了动。
楚瑜忍不住怔然,居然是……南国公买通了刽子手?
转念一想,确实也是……
刮刑,对于刽子手的要求就是必须片够犯人身上三千六百刀,而犯人不断气。
敢冒着得罪宸王的危险,给了苏灵娘一个了断,刽子手就算再感动于女相的气节,只怕也不会这般做,想来也是有人在背后筹谋。
“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她,而秋玉之那个玩弄人心的魔鬼要的就是我认清楚这一点,我在他面前无能为力!”南国公深沉的目中此刻一片猩红,泪水带着恨与怨不断地滴落在地上,一点点地渗入沙土里,那是叫做绝望的味道。
海风瑟瑟而过,带来无边的寒意。
岁月无声,时光寂寂。
那一场二十多年前的浩劫,也许在有些人心中从未消散。
还有人在那旧时光里,走不出来,埋葬了自己,做祭奠。
……
“哪怕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男人的手指捏在我的脸上的冰冷滑腻之感,就像被一条恶心的毒蛇爬过!”南国公抬起眼,目光狰狞地看向一边戴着面具的修挑蓝影。
“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像那个世间最恶毒的男人——琴——笙!”
但是下一刻,一道窈窕的人影却忽然往前站了一站,挡住了他恨之欲其死的视线。
他对上一双墨玉一般剔透却冰冷的眼。
楚瑜一点没有犹豫地站在了琴笙的面前,冷冷地和他对视。
琴笙似有些怔然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子,幽暗莫测的冰冷眸底缓缓地闪过一丝复杂,还有清浅的暖意。
他伸手轻轻地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南国公愣住了,随后忽然笑了起来,笑得不能自已地弓起了腰,双手撑在自己的膝头上,近乎歇斯底里的笑,眼里几乎要淌出血泪来:“哈哈哈……瞧啊,我还是输了,不管从前过去……。”
他,仿佛永远都赢不了秋玉之那个集人间之大恶的魔头!
他和灵娘的骨肉,竟与那个魔王的子嗣拥有了血脉。
……
楚瑜看着南国公,心中忽然深深一颤,却最终还是握住“所以啊,本王赞同你的话,像这样的孽种,就不该再留在人间。”廉亲王却忽然轻笑了起来。
“你……。”南国公忽然抬头看向廉亲王,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光,随后咬牙道:“御庭,事情我也与说了原委,你不该再怨她,她是无辜的。”
“我第一次,觉得你说的话是对的。”廉亲王苍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诡谲的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袖。
那衣袖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在刚才他听着南国公说话的时候,太过用力不小心撕裂了一个口子,此刻看起来血迹斑斑,都是他的血。
“灵娘是无辜的,你是无辜的,我也是无辜的,在曾经我的心中,孩子们都是无辜的,琴笙也是无辜的,在你现在的眼中,你的女儿也是无辜的对么?”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南国公微笑,笑容茫然到森凉:“然后呢,所有人都是无辜的,还有谁是罪人?”
为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一切!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听这些,不想听灵娘所有遭受过的折磨,不想再次去证实灵娘与自己的兄长一般的朋友有了孩子。
而他最不想的是……这所有的一切,让他清晰地发现自己对那些暗流汹涌是如此的一无所知,如此无用,甚至让他没有比现在还要怀疑——像这样无用的他,如何值得那个女子深爱。
所以,她也许从不曾爱过他?
这让一生只爱着那个女子,叫做秋御庭的男人,如何能够接受!
如何能够!
廉亲王轻笑了起来:“南飞烟,你们所有人都有秘密,我在你们眼里是个连爱的女人怎么死的都不明白的废物,你说她认定了我是她的夫君,是因为她是个守信之人……是想证明……她心中从未真正有过我吗?”
南国公看着廉亲王的神情不对,想要说什么:“不……。”
他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刺激对方。
“不,是的,不!这里没有人是无辜的,我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罪,你的欺骗、你对灵娘的心思是罪,我的愚蠢和单纯是罪,还有你们……。”廉亲王抬手一指向楚瑜和琴笙,面目几乎都要扭曲。
“一个罪人之子,一个私生之女,从你们生下来开始就背负了原罪!所以……。”
他低低地,近乎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所以我们……一起死好了,都一起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