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杼忍了忍,又忍了忍,没忍住,将筷子一摔:“他们这是要上天呀!”
羽双肩抖动,筷子也捏不住了,随着这一声,将筷子放到了案上,笑着劝道:“让他们玩嘛,在自己家,又没做什么。”女杼且气且笑:“都是你们惯的她!听听这声音,像是在屋里?一定又淋雨了!。”羽也严肃了起来:“那我去烧点热汤。”
“加几片姜。”
“哎。”
母女俩分头行动,卫应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突然动了起来,飞快将碗里不喜欢吃的青菜挑了出来╮(╯▽╰)╭
——————————————————————————————
卫希夷身上满是鹅掌印,头发被雨淋得一绺一绺的,终于收获了一顿暴打。挨打的解说词也十分熟悉:“你不要命了吗?”鹅在一旁叫,卫希夷瞪了这鹅一眼,它叫得更欢快了。屠维要给女儿辩解,也被女杼拧了好几下,女杼一手揍女儿,一手掐丈夫:“淋雨风寒了怎么办?有几条命?”
羽端了两碗热姜汤来,唤了厨娘将鹅收回笼里,劝解母亲:“担心阿妹着凉,就叫她先洗了头换了衣裳再说她,可别耽误了她喝热姜汤。”女杼果然住了手,取了一碗热姜汤灌丈夫。屠维也脱了淋湿的上衣,女杼给他擦头发。卫希夷瞪大了眼睛摸过去,指尖戳戳:“一二三……八!”她大声宣布了父亲的腹肌数目。
女杼的脸有点黑,先打发丈夫:“去洗澡,在家不许乱脱衣裳!”羽笑着将妹妹领了去洗头洗澡换衣服,小声给她讲些医学知识:“淋雨易使风邪入体,以后要淋了雨呀,得赶紧洗热水澡,喝热姜汤,没有这些,也要避风……”
卫希夷在姐姐手里极乖,有点新鲜知识就能打发了,不但乖乖坐在浴桶里由着羽揉搓,还时不时问点问题:“没有姜怎么办?”、“已经得了风寒呢?”
羽一一解答,手上也不耽误,将妹妹洗好了送出来。女杼取了只小剪刀来,将幼女按在了一张矮凳上,给她修剪额上覆着的刘海。心想,活泼健康是好事,总比病歪歪的强,但是太淘了也不行,得给她个教训,冷不丁地开口:“你很喜欢鹅?”
贼人胆虚,卫希夷想到隔着一层木板,就是人面蛛,慌忙答道:“对啊,不行啊?”
“行,怎么不行?”女杼比划了一下位置,下剪子,“喜欢以后它就归你养了。”
“什么?!”卫希夷惊呆了!养鹅?!那不是厨房养来吃的吗?我养它干嘛?
女杼扯过女儿,拍了一巴掌:“你乱动什么?差点剪豁了!就这么定了。”
卫希夷:……
女杼看女儿蔫了,心情舒畅,对羽道:“你的头发也该剪了,过来。”
卫希夷蹭蹭蹭,蹭到角落里蹲着画圈。画了一阵儿,又恢复了元气,不就是养鹅吗?那鹅还挺能打的呢!以前阿娘还不让跟小动物这么玩儿呢!她发现了新乐趣,开心得爬了起来,满房间地翻起空心筋斗。
她与羽同住厢房,剪发是在中间的房间,一南一北分别是姐妹的卧房。她这一翻,便翻到了羽那里。女杼一句:“这人来疯的样子。”才说完,卫希夷一个没站稳,双手连摆,打翻了羽卧榻边的一只盒子,一枚玉佩掉了出来。
卫希夷吓了一跳,生怕打坏了姐姐的东西,赶紧拣了起来。女杼望了过去,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喝道:“拿来我看!”
羽抬手接住了剪刀,放到一旁,轻声说:“不用看了,本来就想跟爹娘说,是王子送的,他与我有约。”
“哪个王子?”
“喜。”
女杼的表情很可怕,比卫希夷印象里的一切模样都可怕,姐妹俩从没见过这样扭曲的表情。
“你怎么敢?!你怎么能?!那是王子,王和后会为他择取身份相当的妻子,到时候你怎么办?!为婢做妾吗?!啊?!你知道婢妾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吗?你!婢妾不是人!明白吗?”
羽脸色苍白,咬咬下唇,坚定地道:“我都知道,他也知道,所以我与他约定。等他出征立足了功劳回来,说的话王能考虑了,再说我俩的事儿。他只要我,我也只要他。”
作者有话要说:
☆、父母心
一边是爱得不行的姐姐,一边是虽然总是腹诽却十分敬爱的母亲,卫希夷头一回体验到了真正的“左右为难”。女杼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将卫希夷赶走,而是将她留了下来旁听,卫希夷却不安了起来。
羽很坚定,却不知道再讲什么能够说服母亲的话了,该说的,几句话都说完了。
女杼却不这样认为,她很认真地对女儿们说:“国君的儿子会娶另一个国君的女儿,为他掌管家务。受到侵害的时候,作为他的盟友。妻子为他带来援助,他也成为妻子母家的助力。这才是国君的婚姻。你们可以喜爱一个英俊有力的少年,不管是王子,还是国君。可以与他交好,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孩子,永远不要想与他结为夫妇。国君要的,我们给不了。你要的,他也给不了!国君是这个世上最不可相信的人,他们为了利益,连妻子儿女都可不认,连父母兄弟都会屠戮。何况于你?”
羽将散落的碎发一点一点收拢起来,低头闷声道:“我宁愿信他这一回,阿娘,就算是犯了罪的人,也要听他一辩的。何况他不是罪人。用看罪人的眼光去看爱人,是什么人才会做的事情?”
这个……就听不太懂了……卫希夷难得咬起了手指。看到母亲铁青的脸,很怕女杼动手打羽。情知这时候插嘴大约是要挨打的,还是小小声地、勇敢地吸引了火力:“那……只要能帮到他的地方和别的国君一样多……不就行了?我们家又不是没用的人,我姐姐比别人强多啦,世上没有人比得上我姐……”
女杼没有打她,而是取了簸箕,将剪下的碎发收了起来。母女两个配合着收拾屋子,都不出声,卫希夷越发感受到了气氛的古怪,又蹭回了角落里画圈圈。女杼问羽:“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哎,我没能将你生作厉害的将军,也没能将她养成能立朝的官员,开疆拓土,不可或缺。要是,你爹功劳再大些,或者你哥哥回来了,有了大功劳,走运了,能封一城。”
羽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里泛着水光,咬唇摇头:“我,不要爹和哥哥为我拼这个命。阿娘,我想信阿喜一次,我知道事关重大,成与不成,我们都会保密。如果不成,我就死了这条心。这件事儿,旁人谁都不知道。”
女杼道:“你对我发誓,绝不做婢妾!否则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婢妾,没有将来。”
羽不知道这话题的跳跃度为什么这么大,还是如实发了誓。女权眼风一扫,对幼女道:“希夷,你也过来!和你姐姐一样发誓。”
卫希夷正缩在角落里拍蚊子,懵懂地:“啊?哦!我要像阿爹一样做将军的,谁要被关那个笼子里……”嘟囔着,还是也发了誓。
女杼见羽情绪低落,倒是能理解,拿着簸箕走了,临走前还给姐妹俩将门给带上:“都早些睡吧。”羽将玉佩握在掌心,站起身来送到门外:“阿娘,也早些安歇。”女杼十分无奈,长女什么时候都那么体贴,这个时候这个样子了,还没有怄气,也是够愁人的。脾气性情样样都好,就是太年轻,经的见的,还是太少。然而这个时候的少女,劝,她是很难听进去的,只有碰壁了,疼醒了,才算完。
女杼心里盘算着,抬手将羽落下的一绺长发拂到了耳后,柔声安抚:“等王子回来了,与他慢慢讲。不能让的,却是一寸也不能让。”羽默默地点头。
卫希夷自觉做了一件坏事,乖乖地除掉鞋子,坐在床上不说话。往常这个时候,是她最喜欢的,因为可以缠着姐姐听故事,问许多问题,请教些字的写法,听古老的传说。今天她打翻了一块玉佩,惹得母亲发怒,姐姐神伤,还用到发誓,真是大大的不好。
小小声叫唤了一个音:“姐姐——”
羽重又振奋起来,走到妹妹面前的时候脸上已经有了一丝笑影,捏捏妹妹的鼻子,嗔道:“好啦,早些睡吧,明天你还要早起喂鹅哦。”
“啊?!”
“啊什么?我没事儿,最后总是瞒不过的,早些知道父母的想法,也是好的。阿娘见的总比我们多些。”
“可她不乐意呀。”
“也不算不乐意呢,”羽乐观地道,“娘只是不想我们吃苦受累,只要能证明我不会受罪,娘不会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