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于归 我想吃肉 3520 字 6天前

“咦?”

“那个,你自己想好怎么办。太叔说,让你哥哥带你出来看看,见识到了天邑的宏伟壮丽,就能理解你哥哥的抉择,你就不会与他再闹了。能出来之后怎么办,就看你的了。千万小心。”

说起正事儿来,女莹也郑重了许多:“我还说他怎么突然就变了呢,我都知道啦。你……自己也要小心,我爹曾经说过,人情不可轻用。不可因为别人听你的,愿意帮你,有事就都找人。人情是会被磨光的,太叔愿意照顾你们,你们也要将这人情用在该用的地方。你就要离开天邑了,虽然是跟着风师,有了依靠,以后若要太叔再帮忙呢?阿应长大了,不能没有出息,也要有贵人相助的。总为我浪费这样的人情,可不好。那是你哥哥换来的……”

女莹低下头,不让卫希夷看着自己的眼泪。

一瞬间,卫希夷很想将实情合盘托出。黑暗中伸出一根瘦长的手指戳了她的后腰,将卫希夷戳回了神。庚的声音在女莹听起来有点阴恻恻的:“有话快讲,王今晚必要召见的。”

卫希夷赶紧说:“我本来还准备了点东西,想你万一能用着的,现在看可能用不到了。你现在要用什么,告诉我,看我能不能弄到。”

女莹飞快地擦擦眼睛:“你给我的坠子,路上跑丢啦,有那个再给我一个吧。”其实是被许后发现,扯了扔掉的。

卫希夷高兴了:“我本来就准备了的,我正旦后才走,你要有事儿,让人拿着坠子找我,那是信物哦。我要有事,也让人拿着这个找你,你就知道该信啦。”说着,扬了扬手指,上面戴着女莹给她的那只镶青金石的戒指。

两个小姑娘彼此相望,突然都笑了起来。卫希夷大方地说:“哎呀,之前总想着,要是再见不了面,逮着机会见一次,要说什么什么的。现在看到你能出来了,反而……”

“就不想说话,只管看着就好了呢。”女莹笑着接口。矫枉过正出来的矜持也在朋友面前飞掉了,往前踏上一步,将朋友抱住。两个女孩子抱作一团,都觉得之前还为见面发愁,突然之间峰回路转,二人可以光明正大地见面,可见这世上必然没有什么难题是克服不了的。

一对熊天熊地的好朋友再次出现了。

庚只好再次出现,将二人分开,再催她们入席:“若是因此耽误了事情,车正会生气。”

搬出车正来,两个小姑娘都觉得认为这种事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卫希夷严肃地道:“你说得对。公主,这是庚,很聪明很聪明的。”

女莹道:“叫阿莹呗,我现在也不是公主,也不想做公主。公主没有什么好的,太子也没有什么好的。你叫我名字吧,我喜欢听。现在叫我名字的人,我都不想听他们叫我。总听他们喊我名字,我就要讨厌这个名字了。你帮帮我,别让我讨厌自己的名字,这可是我爹给我的名字呢。现在,他留给我的东西,除了我自己,就只剩这个名字啦。”

“阿莹。”

“嗯。”

庚郁闷地将二人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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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还没有结束。

到得正堂,客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座次也安排得好了。虽然是主人,有申王在的地方,太叔玉与夏夫人也坐不了主座。上首让与了申王与陈后,太叔玉夫妇便往次席让了一让。

太叔玉将虞公涅带在了身边,夏夫人便将卫希夷安排在紧挨自己下手的位置,女莹只能遗憾地与兄姐坐在一起。作为一个记仇的女性,夏夫人理所当然地没有邀请女息,并且颇为得意地对卫希夷道:“不用让庚躲着,我的宴会,才不会要那个人熊来捣乱呢。”

她如今看谁都是好人,对庚也从“挺晦气很阴暗的小丫头”变成了“被女息欺负的小姑娘”。还让人给庚后面端些糕点来吃,态度转变得十分明显。

庚不介绍别人怎么看她,却也低声道了谢。夏夫人道:“哎呀,不要害怕,跟希夷多学学嘛,开朗一点。”她故意不与虞公涅搭话,完全弄不明白太叔玉干嘛还要搭理这个小白眼儿狼。

冬狩的时候,虞公涅托辞受了风寒没有出现,晚宴开始后,还是太叔玉亲自去将他带了来的。难得的,虞公涅脸上没带笑影,居然也没有口出恶言。夏夫人可不管这些,有了一个肯为自己夫妇着想又笑口常开的小妹妹作对比,虞公涅的表现越发显得不好。她才不要理会呢!

虞公涅固然不开心,姜先讲的话他也是听懂了,正因为听懂了,才愈发地不知道要怎么做好。“对他好”,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习惯了唱反调,真不知道要如何修复与太叔玉的关系。尤其太叔玉要有自己的孩子了,这比什么都让虞公涅恐慌。

太叔玉再次登门,劝他“这不止是我的喜事,实是王的盛事,千万要来”,他跟着来了。来了也不知道如何融入,枯坐着便显得有些可怜了。

太叔玉是主人,多少还要离开他一阵儿去招呼些事情,身边少了一个人,半边身子没了挡风的,有点冷呵。虞公涅低下头,酒食丰富,酒盏中映出橘红色的灯火来,灯红酒绿。

身边冷了又暖,虞公涅一眼瞟去,正看到姜先。

姜先近来之郁闷实不亚于他。好容易调整了心情,接受了自己有了一个并不喜欢的后爹这么个现实,日子才好过了一些,又有了更有能力的老师,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姜先很实在地向容濯、任续、偃槐三人求教过,自己要怎么办。三人皆是一脸茫然:好师傅也有了,一文一武忠心耿耿又不妒贤嫉能。偃槐尽力为他谋划,又带来了不少人才。姜先自己呢,也看明白了许多事情,做事有板有眼,是个合格的未来国君。将来的国策也由三人与他相商着拟定了。

三人便请问他,究竟有何事还需要操心?如果是操心王后,那大可不必,只要王后不作死,再没有什么危险的。如果是担心申王反悔,那也不必,眼前没有什么会令申王反悔的事情发生。

三人再三追问,姜先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讲出了心里话——

眼看着卫希夷要跟风昊走了,他是真的着急了。当他还是上邦公子的时候,卫希夷只是蛮荒之地一个护卫的女儿,在蛮地算不错,比起上邦公子,这身份就差得有点远了。那个时候,他还能考虑怎么样能将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弄到自己身边来。蛮地生变,路上再遇到的时候,他还是上邦公子,就只好心虚地妄图用“诱拐”的办法试图将人坑来。再到现在,连想都不敢想了,有种自渐形秽的憋屈感。

容濯与任续十分理解。就好像你本来比所有人都先行,并且他们比你落后许多,看起来八百辈子也追不上,结果当你迈着芦柴棒似的小短腿儿不紧不慢往前蹓跶时,发现忽然有那么一个人,踩着风火轮从头上呼啸而过,看速度,你八百辈子也追不上她。

太难过了!

偃槐却郑重地劝道:“为君者,当见贤思齐,而非妒贤嫉能呀。女郎为人很好,与她做朋友,不会被坑害。与她做朋友,岂不比与庸者为友好吗?”

我不是嫉妒啊啊啊啊啊!也不是那种心理失衡!

姜先憋屈得要死。最后自己找到了办法——既然卫希夷亲近太叔玉,想要在她那里证明自己也是有用的,那就继续刷虞公涅好了。凡有虞公涅的地方,让他不要闹事,这样太叔玉省心了,当然就能发现他的用处了。

姜先心道,好歹我就要做国君了……

坐在虞公涅身边,姜先忽然一抖,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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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夏夫人“除了在丈夫面前装温婉,在谁面前都凶悍”的特性,被庚盯着也要觉得脊背发冷,何况姜先?

庚在观察整个宴会,她会自己的位置满意极了。就在卫希夷的背后,卫希夷还给她偷渡好吃的,又怕她背后冷,时不时地关心一下。她还能隐身在黑暗里,不易被人察觉地看清所有人的脸。

虞公涅是整个太叔府的不安定因素,庚也勉为其难地盯他两眼。这一盯,便让她发现了端睨:那个公子先,他是不是有毛病?跟虞公涅讲话,往这边看什么看?那小眼神儿,啧!等等……

整个宴会,申王是理所当然的主角,卫希夷受到的关注却也不少,好在大家都知道要将申王做主角,不常拉她出来表现。夏夫人将她带在身边乃是怀孕后母性光辉使然,怕她被人关注太多了不自在,有事儿自己可为遮掩一二。不想有些人,天生就不怕成为焦点,卫希夷过得很滋润。各种目光加身,她是一点也不畏缩。

夏夫人打趣道:“哎,我要生个像你的孩子这辈子便别无所求了。”最好的丈夫、最好的儿女,还有什么要求的呢?

卫希夷挤挤眼睛。

正在眨眼的她没有注意到,坐在后面的庚却发现了——陈后望向她的目光愈发古怪了。庚是个善于思考的人,陈后是姜先的生母,姜先坐在虞公涅身边还不忘往这边看。陈后看到姜先在看谁之后,也投过来一眼,眼神更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