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希夷笑道:“就等阿莹来了,我有件事要请教你呢。”将自己担忧之事说了。
姜先道:“你如今担心的事情比以前多多了,换到以前,你会说,他爱给不给,即便不将国家给公主继承,你们也会自己打出一片天地来,为何如今却如此顾忌南君?纠结于是否继承之事?”
卫希夷道:“那不一样的,我们小的时候……哎,你应该察觉出来的呀,那时候王后喜欢大公主,不喜欢小公主,更讨厌我。我们俩能养成这样的性子,也是王纵容的。他把当女儿的朋友,而不是必得为他们卖命的臣下之女。他与我父亲有约定,我父亲为他效力,他便不征发獠人。他说到做到。你还记得么?咱们北上的时候,路上容师让我讲了好多他对我说过的道理,再剖析给你听。那些,都是他教小公主的,也没避过我……他不一样的。”
姜先笑道:“也罢,看公主吧。唔……她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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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莹来得很快,第三日上,便飞马赶来,看到壮观的新冶城,整个人都精神了。
卫希夷于城门前迎接她,女莹看到卫希夷,跳下马,马鞭一扔,自己跑了过来:“希夷!希夷!七年了!我重成为一座大城的主人,不是寄人篱下,不是虚与委蛇!这是你给我的!”
卫希夷道:“有更大的城等着你去拿!”
“嗯!”
两人把臂入城,卫希夷道:“头儿已经拿下拘押了,等你处置,城内百姓也需要安抚,你定个章程。还有……”
女莹含笑听着,两个姑娘欢笑着,脚步轻快,进入了新冶城。新冶城的欢迎仪式还算壮观,姜先的主意,先表明女莹是南君之女。南君的名号在蛮人中还算好用,荆伯治下的蛮人头人们见大势已去,纷纷庆幸是先经了女莹一道手,而不是直接被南君所俘。还可充作是“小公主的拥趸”,再摇身一变,进入南君的阵营。
现在的情况一目了然,新冶都被抄了,荆伯岂非要完蛋?
唯一不服的,却是新冶守将。
守将太冤了!遇到了不按规矩打仗的卫希夷,明明已经识破了混入城中的奸细,还是没能挽回局面,眼下又被押到大殿前“受审”。
“你凭什么审我?你们有什么资格审我?你们使诈而取城,算什么英雄?你们不按规范……”
“呯!”女莹拍案而起:“我凭什么审你?就凭这里是我的家!我的国!你们一群强盗,趁着别人家遭了难,来抢劫的时候不讲道理!拳头就是你们的道理!我家我国的富庶就是你们的原因!现在要承受自己犯下的罪了,便要讲道理?道理就是,强盗,没有资格要求我光明正大!你们不配!”
卫希夷的眼睛湿润了,戳戳姜先,道:“我真想为她祭天,加冕。我的公主,是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这是我的家!我的国!
熊娃:这是我的人!
☆、第92章 抢戏啦
被压抑了许久的负面情绪,犹如决堤的江水,泛滥成灾。自八岁之后,女莹的心中便积累了许多的委屈,她才是最想问一问为什么,最想声讨不平的人。以往,总有总总的顾忌,不能痛痛快快地定渲泄出来。
今日,守将的责问触动了她内心的委屈。你指责我?我还想问一个为什么呢!
她自幼便是一个痛快人,踏上故国的土地,重拾回了旧日脾气,岂有再忍耐之理?
骂了一个痛快!
骂着骂着,忽然想,这些话,可不能只骂这一个人,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他们不占理!没错,当公诸天下,也可安定百姓之心。开始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委屈而骂,骂着骂着,怒气渲泄了出来,理智慢慢回来,女莹便想到了这一番倾诉不可白白浪费了,必要将它的功用全发挥出来才好!
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样!她们手上的兵马不过这些,分散十数城,可比荆伯留守的兵力还要少!荆伯背后有荆国震慑,庶人奴隶还算安分,己等可没有这样的靠山,是要争取民意的。
等下就和希夷商议一下,要如何将这些道理稍加修饰,诉与百姓!她需要站稳脚跟,方可图其他。
卫希夷也在为她考虑,悄声与姜先商议:“阿先,你说……”
“什么?”姜先的脑袋凑了过来。十六岁的少年,个头比姑娘还略高些,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亲密地凑到了一起。
“我想与荆伯再战一场。”
姜先道:“好。”
“你还没问为什么打,怎么打呢。”
“为什么打,还用说么?我们一路南下,自己知道费了多少心力,有多么不易,外人看来,不过是以诈力取胜,算不得光明正大。不止外人,自家士卒恐怕也有此意。需要一场正面的胜利,才能宣示英武,震慑群小,是也不是?”
卫希夷声音里带着笑意:“是。”
“至于怎么打,确实费思量呀,”姜先望了一眼正在细数荆伯之恶的女莹,凑得更近了些,对卫希夷道,“若是可以大军碾压,咱们也不用使诈力了罢?数千人,说来不少,用人的地方太多,如今新冶……至多还有两千人。打一仗,看起来够了,可周围数城,还未拿下,拿下城池,再分兵派驻,能剩下千余人便不错啦。还要细思量。要我讲,这小公主说得倒挺不错,可以宣与百姓,使知义与不义。振臂一呼,令庶人百姓反荆而向蛮。”
“不错。哎,若是现在知道王与荆伯决战的情况就好了,也好提前布置,堵他一堵。这又是诈力了吧?”
姜先哭笑不得:“那也不能冲到两军阵前,让蛮王先歇一歇,咱们先上呀。”
这场面委实有趣,卫希夷捂住嘴巴,笑弯了双眼。
那一厢,女莹的愤怒渐渐平息,威严地扫了一眼下方,诸蛮人头人与守将皆被她骂得闭了嘴。女莹深深地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下令:“将他们押下去!”
守将有几分骨气,女莹虽说的得算有理,然而双方是敌人,这气势还是不能输的。昂首而立,守将说:“我自己会走!”会走还会逃吧?捆了!还是被押着走了。
头人们见状,有畏惧者面如土色,也有首鼠两端者眼神四顾,内中机警的当机立断,扑往女莹足下:“公主!公主!老臣是不得己呀!”
女莹被惊得双□□替跳了几下,惊完不免带了几分恼怒:“你!”
这头人五十上下,须发已白,却穿着中土款式的宽袍大袖长衣摆,头戴着高冠。若非长相是典型的蛮人长相,几乎要让人以为这是一个荆人了。抓他的时候,士卒也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将他算作哪一拨。不过,从大宅子里抓出来,要看押起来,总是不会错的。
此时他一开口,很地道的蛮人土语,将身份表明无疑了:“老臣等也想寻王呀,可是国家内乱,王不知所踪,臣等有心,也是无力呀。且太后与王,是亲母子,我们……怎么插得进手呢?唯有观望而已。荆伯心存歹意,我等无奈,只能曲从呀。若是反抗,这些百姓可怎么办呢?曲从于他,可为王保存部族,待王师一到,我们便反荆而投王,也是为了王保存了百姓。否则王便是打赢了,回来了,一片焦土,于王有何益处?臣等心里苦呀!”
女莹:……=囗=!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真不要脸了!原以为我娘的做派已经够让人难堪的了,你是不但划清,还要表功吗?
她算是听明白了,这头人的意思有三重:一、是你们家闹出来的乱子,你们先不管我们的,我们是受害者;二、都是荆伯逼我们的;三、我们投降是为你们保存实力,是为你们好,你要表扬我们!
由最聪明、最明白的人开了头,余下的头人,不拘男女,一齐痛哭流涕:“老臣心里苦哇!”继而表忠心,“终于盼到公主回来救我们了!我等必为公主效死!”
才消散了的委屈与愤怒又渐渐在女莹的胸中堆积,越积越高,女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们都做错了什么呢?要遭受这样的劫难?各位不要哭了,一切都过去了,都会好起来的!我现在回来了,必不会再让大家受苦了。”
【你们比我想象的更不要脸!我还能怎么办?!我只有忍!】女莹的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流,卫希夷与姜先早在老头人哭的时候便止住了交谈。听到现在,二人也都明白了眼前这情况,女莹做得比他们想象得要好得多。姜先有些赞同,她确实有些做王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