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切都和二房一家子,也和卢娇月没什么关系。
卢娇月在家养胎,而二房一家子也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家里这么忙,谁还有功夫去关心别人。
过了秋收,天渐渐开始冷了起来。
早在秋收之后,刘家就将租子给交过来了。上交了六成,自家留了四成,一般佃人地的,都是这个价码。当然也有七三分的,不过一般若不是不得已,谁家也不会去佃这样人家的地来种。
周进不在家,这么多粮食卢娇月也没办法处理,只能还劳烦卢明海父子俩。尤其还要往上缴税子,这又是一桩事。
不过如今家里人手宽裕,卢明海一个人都办了。缴完税子,剩下的粮食卢娇月也没卖,就留在家里自己吃。还给娘家拿了一半,二房两口子不要,卢娇月硬要给,说是周进走之前就交代了,就当是之前她住在家里的伙食费。
两口子无奈,又磨不过眼见说不赢就耍赖的女儿,只能收下来。
天一天比一天冷,眼见临近了卢娇月的产期,可周进一直没见回来。
梅氏有些焦心,倒是卢娇月这个做人媳妇的十分淡定,说周进一定会赶在自己生产之前回来的,他答应过她。
说是这么说,其实她心里也是挺着急的,忍不住会乱想是不是他路上碰到了什么事。
这天夜里,半夜的时候,卢娇月叫起了疼。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早在卢娇月孕期后几个月的时候,梅氏就交代程婆子让她平日里多注意着。
程婆子感激主家两口子给了自己和小孙女一条活路,家里人待她们祖孙俩都像自己人,便十分尽心,直接把自己铺盖搬到卢娇月房里来,打算每天就在地上打地铺。
卢娇月过意不去,又说服不了固执的程婆子,只能折中让程婆子和她睡一张炕上。反正这炕也够大,别说睡两个人了,睡四五个人也绰绰有余。哪知程婆子还是不干,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人埋汰,卢娇月说服不了她,两人正僵持着,程婆子的孙女小草解决了这一问题。
小草决定替奶奶晚上守夜,反正也没什么事,顶多就是卢娇月夜里起夜频繁,还有就是夜里可能会喝一些水,需要有人倒水。小草也不小了,在乡下十岁的丫头能顶小半个劳力,她觉得自己可以胜任这件事。
卢娇月当即答应下来,程婆子见孙女坚持,观察了几日觉得小草做得不错,夜里也够警醒,有点什么动静就起来了,就默认了这件事。
这天夜里,卢娇月刚呻吟了一声,小草就一骨碌爬起来,披上自己的袄子,爬到卢娇月身边来。
“月姨,你咋了?”嘴里问着,小草还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卢娇月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那股抽疼渐渐消失了,才说道:“没啥,就是肚子疼了一下。”
小草拧起小眉头,匆匆忙忙就下炕了。
“月姨你等着,我去叫奶奶来。”根本没给卢娇月叫住她的机会,人就推门跑了出去。
不多一会儿,程婆子披着棉袄手持烛台进了屋来,人还未到,声音就先到了。
“娇月你没事吧?”之前程婆子要叫卢娇月太太,还是在卢娇月一力坚持下才改了口。乡下人,哪有个什么太太奶奶的,没得让人笑话。
“大娘,我没事,就是肚子疼了一下。我本想说没事的,哪知小草跑那么快就把你叫了来。天这么冷,你还是赶紧回屋歇着去,我没事。”
程婆子来到炕沿上坐下,“小草做得对,你这快生了,指不定哪会儿发动,咱们多上心些,也总比事到临头现抓瞎强。你不知道啊,这女人生孩子就像过鬼门关,一点点小疏忽就可能酿成大错。”
眼见程婆子不愿意走,卢娇月也只能撑着眼皮子和她说话,其实这会儿她也不困,白日里睡多了,晚上瞌睡就少,就是天冷人倦怠,总是觉得懒洋洋的。
正当卢娇月感觉到有些昏昏欲睡之时,突然肚子又是一疼,这次疼和之前那次区别很大,一抽一抽的,持续了几息时间才停下。
思及方才程婆子说的话,她也没敢耽误,就把这事跟程婆子说了。
程婆子当即站了起来,“哎呀,你这是要生了,我去隔壁叫人去,小草你看着你月姨。”说完,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这就是要生了?
卢娇月还有些愣愣的,不过紧接下来就没有机会让她愣神了。二房一家子很快就过来了,连五郎都揉着眼睛随便套了件大袄子跟了过来。
“娘,我真没事。”看着家人这么慎重其事,卢娇月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没事不没事的,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头次生孩子,不懂也是正常,你这是要生之前的阵痛,你娘生了你们兄妹四个,还不如你有经验?你现在就给我躺着,自己注意阵痛的间隔时间,我这就让你爹去请接生婆来,你心里别慌,咱们这么多人看着,一定让你平安生下孩子。”梅氏语速极快的说道,之后就吩咐其他人各自去张罗。
卢明海和卢广义被她使着去套车请接生婆,桂丫被派去灶房里烧水,而程婆子则忙着准备一切生产时要用的东西。至于卢广智和五郎兄弟两个被她赶回去睡觉,因为两人明早还要去私塾,卢广智和五郎不干,折中去了西屋里呆着。
很快卢娇月就知道她娘说的不是假话了,因为痛得愈来愈密集,起先她还有精神和梅氏等人说闲话,渐渐额头上冒起汗珠来。
“你别怕,你这胎位正着呢,孩子的头也入盆了,就是生得时间长短的事儿。听娘的话,闭着眼睛养养神儿,我待会儿让你嫂子给你煮碗面汤来吃,痛得话别叫,攒着力气待会儿生孩子……”
梅氏不愧是生了四个孩子的,说起来头头是道。接生婆还在门口就听到这话了,忙接茬道:“对,养养精神,费精神的还在后头,能睡一觉是最好的,你这离生大抵还早着呢。”她一面说话,一面就在桂丫端来的水盆中洗了手,来到炕前先在卢娇月的肚子上摸了摸。
然后指使着梅氏和程婆子往炕上铺东西,见程婆子搬来厚厚一叠白棉布出来,她还有心和梅氏唠嗑:“你家可真舍得,婆子我接生了这么多,还第一次见到有人家舍得用这么好的白棉布。”
提起这个,就要说到妇人生孩子这上头。
乡下人大多不富裕,妇人生孩子污秽多,为了怕弄脏炕,会在产妇身下垫上吸水的物什。平日里穿衣裳都是补丁套补丁的,一般人家哪舍得用棉布来垫,因为用过一次这东西就是要扔的,所以一般都是先铺一床被单,被单下面铺上茅草或者麦秸,染上血了就换,有的甚至连被单都不垫。
卢娇月起初不懂这茬的,还是一次见梅氏顶着大太阳在院子里头挑晒干的茅草和麦秸,多嘴的问了一句,才知道这些东西竟然是给她生孩子时用的。她当场就被惊呆了,忙去拦下梅氏,说到时候自己不用这东西,过两日她拿银子让她爹去镇上或是县里帮她买些白棉布回来。
当时还被梅氏训太娇气了,不过这会儿当着外人,梅氏可不会说女儿娇气。
“家里就这一个姑娘,她男人出门在外做生意。男人赚钱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家里的媳妇孩子,女人生孩子可是头等大事,不能省的。”
接生婆早就看出这户家境不差,想着等孩子生了大抵辛苦钱不少,便顺着话道:“可不是,就该这样,我看这棉布是洗了暴晒过了吧?我听人说人家县里的富户太太们生孩子,都是用的这物什,您女儿真是好福气。”
梅氏满脸是笑:“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不过这孩子命好,找了个疼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