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不在意地一耸肩头:“你也没出过错。”
……啊?
玉引懵懵的,他端着茶盏转过身,她看看他倚靠着后面案桌的闲散样子,很不信地追问:“我没出过吗?”
“你言行有失了还是戕害子嗣了?”他说着立身踱向她,一步一句地认真给她数起了七出,“淫?妒?盗窃?有恶疾?口多言?不顺父母?你都没有嘛。”
她不知道怎么接口,看他步步“逼近”,就下意识地步步往后退。
孟君淮好笑地看着她一直退到了榻边,眼看她裙子都触到榻沿了,他不怀好意地略一倾身,仍想继续躲的她果然就坐了下去。
于是他蹲下身,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难不成你想到自己犯了‘无子’这条?”
刚把心放回去一些的谢玉引脑中“咯噔”一响,心就又提回了嗓子眼!
——她果然有符合七出之条的大错吗?!这个很严重啊!
静等着迎接她哭笑不得的反应的孟君淮看了会儿,就发现她脸色白了。
然后好像并没有什么“哭笑不得”,他发现她真的慌神了。
“王、王妃……?”他被她的情绪待动得也有点慌,咳了一声赶忙着补,“我就随意一说,你随意一……”
“听”字没说出来,他看到她狠一咬嘴,眼泪滑下来了。
老天……!
孟君淮瞬间要疯了。他不喜欢姑娘哭,但只是觉得心烦,并不害怕……
这种哭得没声的情况却让他特别害怕!
府里的其他人,尤氏是属于“边哭边闹”的那种,他完全知道怎么哄,每次都是差不多的套路;何氏则是自觉犯错的时候容易哭,边哭边告罪,他也知道说什么;另外几个,则压根不敢在他在面前哭。
让他招架不住的这种哭法突然砸过来,孟君淮脑子里就空白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该说点什么!
“王王王妃?玉引?小尼姑?哎你别哭……你听我说……”话音没落,她又一滴眼泪续了上来。
“咝——”孟君淮干瞪着眼倒抽了口凉气。
谁来救救他……
玉引默默地抬手抹了把眼泪,被犯七出的问题搞得十分焦虑。
这样下去一定不行!七出之条是白纸黑字的规矩!就和在华灵庵里佛门里的清规戒律一样,嫁了人之后七出也是不能犯的!
犯了七出夫家就可以休妻,她如果被休了,命妇封位自然没有了——谢家还没有过命妇被贬的事情呢!
正在手忙脚乱的孟君淮突然被攥了手腕,定睛,看见她婆娑泪眼里透出来的目光十分坚定!
她说:“我会努力当好王妃的!”
她也很清楚如果要“有子”,之前得干点什么,可是那句话到了嘴边,她又实在狠不下心逼自己现在就……
于是玉引的眼泪又涌了一阵,到底还是“很没骨气”地给自己留了个余地:“殿下再给我一天时间!”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孟君淮心里乱成一团,又怕多说多错再惹她哭,赶紧使劲点头答应:“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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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的打更声过去,京城在月光下归于沉寂。正院里,值夜的几个宦官婢子闭眼打着盹儿,杨恩禄则在廊下望着月色琢磨:这哪出啊?王妃她什么意思啊?
她刚才话里的意思,是觉得自己这王妃当得不称职。可从他这王府掌事宦官眼里看,这新王妃还挺不错的。
东院那边,尤侧妃气焰那么盛也没能就此压到她头上去;再说西院,大小姐刚开始多讨厌她啊,现在还不是一口一个母妃叫得挺亲的?
他都在琢磨郡王爷是不是想把大小姐交给她了,这才先一步叮嘱正院给大小姐收拾个住处,想让正院日后能记他个人情……结果王妃突然在郡王爷跟前哭这么一场,是想开始争宠了?
啧,底下再闹也闹不出花来,正妃争宠可真不是好事。杨恩禄回想着从前的郭氏,她估计也是一时气不过才对东院下的手,结果呢?小公子没事,她把命丢了不是?
他扭头看看背后灯火已暗的卧房,摇了摇头。但愿王妃别真折腾起来,她要真以正妃之尊挑头折腾,那就只能请定妃娘娘压阵了。
府北,三合院。
院门开得很轻,但还是有一声微微的“吱呀”,关上时也又有一声。顾氏听了听院子里的脚步声,问婢子:“苏奉仪又刚回来?”
“可不?”乌鹭也正听那边的动静,听言转回头来,有些不忿,“打从搭上了西院,就总是这么晚回来。回回都说是何侧妃留她用膳说话,奴婢才不信何侧妃这么喜欢她,准是她赖着不走的。”
顾氏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看着棋谱,又摆了一枚黑子下去:“倒也不一定。何侧妃性子柔和,愿意与她结交、多个人说说话,也是有的。”
她言罢又缓缓拈了颗白子起来,幽幽问乌鹭:“殿下今儿在哪儿?”
“说是在正院。”乌鹭回道。
顾氏手里刚要落下的白子一定,悬在棋盘上滞了一会儿后扔回棋盒中:“真是各有各的本事。”
她想了想,一笑:“总这么下去不是法子,给家里写信,让他们往宫里带个话吧,问问姑母得不得空见我。”
乌鹭应了一声立刻退下去了。顾氏淡看着眼前的棋局,白子已尽被黑子包围,好像没什么出路可言了。
只在左上一角,还有一个小小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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