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从船上下来,却并不走近,在离叶紫不远处坐了下来。叶紫俏皮一笑,主动起身坐到了他旁边,揽住他的腰就开始撒娇,丝毫没意识到他有些冷淡的态度。
“美人哥哥今天好英俊啊。”他今日虽然依旧穿着白衣,却是锦缎为料,金丝相绣,更衬得那张脸英气十足,俊逸万分。
留白皱了皱眉,终于开口,“怎么回事?”
叶紫依旧是笑嘻嘻的,表情还很得意,“我昨日跟母皇提起了你,说你整日看书,学识渊博,她就突然起了兴致,决定要约你赏月,看看你是否名副其实。我说我也要来母皇还不愿呢,结果还是被我缠得妥协了。”
她说留白学识渊博可不是空口无凭,他的殿里挂着的好几副字画都是他的手笔,原作里也不止一次地描写过他的才华横溢,所以即使计划出了什么意外,叶青岚撇下了李啸然来赴约,她也不算给留白找了麻烦。
“以后别在你母皇面前提起我的名字了。”留白端起了面前的茶盏,看不出高兴或是生气。
叶紫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哥哥生气了吗?为什么啊,哥哥要告诉我原因我下次才不会再犯错。”
留白惊讶于叶紫的敏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他的确有些不悦,可是这种情绪极淡,并没有在他心中停留太久,更别说表露在脸上了。却没想到让一个小女孩察觉了出来,能算是歪打正着吗?
本来打算简单地说句没有,话到唇边却还是改了口,“只是不愿跟这皇宫有什么牵扯。”
叶紫撇了撇嘴,有些难过,“我是宫中的公主,美人哥哥也不想跟我产生牵扯吗?”
他看了她半晌,点了点头,“是。”
留白的确不想跟叶紫产生什么牵扯。他师父死的时候,他才十三岁,那时他发过誓,如果谁能帮他替师父报仇,他一定会报答他,十五年里,不管做牛做马,替他救人或是杀人,甚至给出自己的性命,也心甘情愿。叶青岚替他报了仇,他很感激,所以不管这个人是否需要他,这十五年,他都会安安稳稳呆在宫里任她差遣,只是这不代表着他愿意如同苦苦等待着女皇宠爱的侍君一般,让人以为他妄图利用公主来夺宠。
那丫鬟的话中之意,他不是听不出来。
叶紫便没有再问,郁闷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依然只不悦了片刻,叶紫又满脸欣喜地和他聊起前几日国宴上的情景来,她少不更事,全凭自己的喜好去评价青国的来使,听着倒是极为逗趣。
留白是来面圣的,自然不曾带书,于是到是不如平日里那般冷漠,叶紫说个五六句,他还能回上几个字。
足足等了有大半个时辰,叶青岚却还是没来。冬天的晚上格外寒冷,叶紫捧着的手炉早已烧完,这里又不曾有下人留下侍奉,冷得她忍不住打起哆嗦来。
她揽着留白的腰,整个人都快窝进了他的怀里,嘴里还忍不住地埋怨着,“母皇真是的,怎么还不来了,她都迟了半个时辰了。”
留白一言不发地任她抱着,运行起内力让她能暖和些。
“一定又是李正君那里出了什么事,讨厌死了,每次只要他一出事,母皇不管答应过我什么事,都会忘得一干二净,眼睛里就只剩下那个男人了,就像我不是她女儿似的。”
总归是要在女主重生回来之前给留白多留下点心理暗示的。
像是被这个话题打开了话匣子,叶紫又挑了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跟他抱怨,“上次也是,母皇跟李正君一起出宫不带我就算了,我叫母皇给我买面人,她却说所有的钱都给李啸然买了簪子。阿紫要的面人又不贵……”
明明之前还是叫正君爹爹的,这会儿生气起来,对他的称呼倒是越来越不客气。好在她只略略说了一小会儿就安静下来,在他怀里趴了片刻,又像打了鸡血一样,嗖的一下放开他的腰跳了起来,“哼,我明天一定要骂母皇几句才行。”
她向前走了几步,身子趴在栏杆前抬头仰望着圆月,“美人哥哥,我们不要等母皇了,自己来赏月吧。我最喜欢在冬天赏月了,总觉得比夏天更美呢!”
皎洁的月光下,她的侧脸越发白皙,唇边的笑显得有些飘渺,眼底星光熠熠,长长的衣袖在微风里肆意飞舞,宛如个要乘风飞去的小仙女一般。
留白坐在原地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才抬起头来去瞧那轮被冷落已久的明月。
叶紫又蹦蹦跳跳地自个儿玩闹了一会儿,重新趴回到了栏杆前,整个身体用力地往外探着,“美人哥哥,你看这水里的月亮,跟一伸手就能捞起来……”
她话还未说完,就惊恐地尖叫了一声,接着便是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叶紫说话前留白正在闭目养神,察觉不对睁开眼的时候亭子里已经没有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他探身看去,女孩正在水里费力地扑腾着,惨白的脸上满是惊恐,甚至没有出声呼救。冬天的襦裙沾了水愈发厚重,她只勉强折腾了片刻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沉去。
须臾之间,留白已经纵身跳了下去。他很快把叶紫抱在了怀里,女孩几乎是在碰到他手的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底都是惊魂未定。
“美人哥哥。”声音颤抖着,带着丝哭腔。
留白抬头望了眼那高高伫立的亭子,表情有些凝重,语气却沉稳得令人安心,“别怕。”
第79章 高岭之花型男主(四)
叶紫的身体在他怀里不停发着抖,脸上却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嗯,我不怕。”
他们掉下来的这里完全没有着力点,留白抱着叶紫围着亭子游了大半圈,才从另一边费力地爬了上去。叶紫嘴唇有些发青,身体已经冻到僵硬,留白把她揽进自己怀里,环顾了一圈,四周的湖面沉溺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寂静,一直到远处才有了些亮光,轻轻摇曳在风里。
“哥哥,我冷。”
留白紧紧握住了她手,持续不断地把内力输到她体内。“我带你回宫,抱紧我。”
他忽视了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对劲,当机立断地运起轻功,一路抱着叶紫如蜻蜓点水般从湖面快速略过。到了岸边,他找到巡河的侍卫,刚刚表明怀中之人的身份,众人顿时惊慌起来,训练有素地把叶紫从他怀里接了过来,两人迅速送她去了最近的殿里,另外一人急匆匆去招御医。
从留白怀里被接过去的那一刻,原本已经意识不清的叶紫突然睁开了眼,费劲地回过头,看向了留白的方向,她的眼底蒙着一层水光,带着浓浓的不安和对他的依恋。
留白的心微微一动,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又停住了脚步。
整个宫殿里人来来往往,所有人都脚步匆忙。叶紫身上的湿衣早已换了,此时正盖着层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整张脸烧得有些潮红,嘴唇却干枯发白。
侍卫并不认识留白,只当他是意外救了公主的下人,并未放他进殿,以免添乱。留白安安静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两三个御医提着医箱从他身边大步流星地走过,他看着他们接连进了殿,身影一拐便消失不见,这才转过了身,步伐缓慢地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留白刚刚走到窗前,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议论声。那几个下人特意压低了声音,却没有压住他们那明显冷嘲热讽的语气。
“看叶紫公主平日里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受宠呢,结果一遇到事,才知道女皇放在心尖上的人到底是谁。”
“就是啊,原本答应了公主陪她赏月的,李正君稍微有点头疼脑热的,皇上不也失了和公主的约陪在正君身边。”
“这也就算了,公主不小心坠湖,染上风寒又发了高烧,御医都说凶险呢。皇上就来看了一眼,吩咐下去让御医小心照料,自个儿却又回正君宫里去了。啧啧。”
“前几日我那个在福华宫里当差的同乡还跟我得瑟呢,说正君随手赏给下人的一块玉佩,都比公主时时带在身上把玩的那个要贵重。”
“都是当下人的,同人不同命啊!”话题到这里就跑了偏,几个人又开始抱怨起跟着留白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公子的糟糕待遇来。不过他们虽然没有什么油水,却要命的清闲,宫里这位公子从来不管他们的所作所为,任他们平日里偷懒闲晃,只要按时给他送些饭菜便好。
留白听他们说完,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第一次对自己的恩人产生了一丝不悦的情绪。宠爱男人没有什么不好,但叶紫毕竟是她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