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勾了勾笑。
替康宁长公主干这种勾当已不是一次两次了。长公主身边的面首换的勤,短则三五天,长则两三月,长公主的耐性不好,不喜欢同一张面孔出现太多次。唯独吴青是个例外,从他第一次侍奉康宁长公主算起,满打满算已三年了。
长公主留他在身边这么久,一则是因为他容貌姣好,赏心悦目,二则是因为他善解人意,总能替长公主解苦闷——公主能有什么苦闷呢,不愁吃不愁喝的,不就愁没人陪她玩么。
吴青对着走廊上光可鉴人的廊柱照了照,隐约可看见自己的模样。他将头发捋了捋,心想,不知道里头那位,又能入长公主多久的法眼?
灯火亮堂,光滑细腻的红色廊柱上映照出吴青阴柔漂亮的脸蛋来,可长眉微蹙,似是有几分不安。
长公主一向喜欢漂亮的男人,府中面首都做吴青这样的打扮,脂粉气比女子还要浓。
许是因为长公主前两个夫君都过于阳刚了。长公主私下对他抱怨过好几次:昔年同床共枕时,他们粗鲁得很,不知道疼人。
可长公主最近怎么忽然瞧上了沈孝了,那样冷肃凛然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个温柔解意的性子。
吴青又蹙了蹙眉,兴许长公主换了口味?
他有几分不安地想到,万一沈孝当真受宠了,长公主自此冷落了他,他又该怎么办。
这几年虽从长公主身上得了些钱财,可他自己也奢侈惯了,没攒下许多。若是没了长公主做依仗,他不过一个区区六品散官,连实权都没有,只怕很快又要摔回泥地里了。
吴青正有些不安,忽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吴青目光向下,见平阳公主正往上走,店小二殷勤带路,点头哈腰。
平阳公主极喜欢在仙客来酒楼吃饭,这一点不止吴青,绝大多长安人都知道。
朱雀大街上多少豪奢的酒楼,可生活奢侈、口欲甚挑的平阳公主偏偏钟爱这一家,那这家酒楼必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于是多少好跟风的贵族子弟也纷纷涌进了仙客来,生生将仙客来捧成了长安城第一酒家。
康宁长公主私下对吴青抱怨过,说平阳公主极为贪钱,私底下做了多少生意,那仙客来啊,说不定背后就是她做东家。
市农工商,商总是最末流的。无论世家大族还是皇亲国戚,拿钱买土地盖庄子,那是好事,可拿钱做生意……那便是末流了。因此康宁长公主才对平阳公主如此嗤之以鼻。
人人都爱钱,可人人都怕沾上市侩的气息。
吴青见到平阳公主李述的机会不多,统共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且都是在年底的大型宫宴上。
那时他站在一众小官中间,回身望向站在朝堂顶端的人——太子、二皇子、荥阳郑家、兰陵萧家、崔国公,各个都是跺跺脚朝堂都要抖三分的人,连康宁长公主都被排除在权力顶尖之外,可平阳公主却站在那些人中间。
衣香鬓影,金钗闪烁,谈笑风生。
吴青记得自己那时曾经妄想过——
若是他做了平阳公主的面首,是否如今能攥在手心里的权与钱会更多……
康宁长公主只靠着每年的公主食邑过活,平阳公主却有那么多来钱的路子。康宁长公主权势不大,只能推荐他做一个六品散官,可平阳公主呢……
吴青盯着平阳公主,眼里满是炽热的火。
*
李述刚上了三楼,就觉得有人正盯着她看。她抬起眼来,一双尖锐的眼不客气地回望了过去。
女扮男装?
这是李述的对吴青的第一印象。
瞧见那人身上的绯红色官袍,李述很快就认出来了——哦,吏部朝议郎,那种不掌实权的散官,估计是康宁长公主推举上去的面首。难怪长得那样女里女气。
如今朝堂散官数量颇多,这种官只领俸禄,既不必每日早起应卯做事,又不掌任何实权,相当于朝廷花钱养着这些人。这样清闲的散官,要么是世家大族给旁系子弟谋的生路,要么就是各位公主给面首谋的好处。
康宁长公主有三四个面首都做了散官,面前这位“女扮男装”是官阶最高的散官,足有正六品。
想来是康宁长公主身边得力的人。李述想,这位“女扮男装”叫什么来着。罢了,不记得了,反正也不是个重要人物。
脑子有限,李述又不像崔进之那样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只去记朝堂里重要的人,那些不重要的、碍不到她的,她连目光都懒得施舍。
李述收回了眼,往金玉阁走去。可李述无意,吴青却有意,他连忙小趋几步上前,拱手行礼,“微臣吏部朝议郎吴青见过平阳公主。”
不知道平阳公主好什么口味的男人,兴许过于阴柔了不好。吴青暗自想到,于是这一声行礼便提高了声音,难得中气十足了一次。
沿着走廊,这一声传入了房门紧闭的包厢里。
*
沈孝在失去意识之前,脑子里想到的最后一件事是:这个人并不是平阳公主。
然后眼前云雾笼罩,他再也抵挡不住,觉得额前似有千钧力,生生地将他往后推。像一根轰然倒塌的柱子,沈孝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幸得包厢里遍地都铺着绵密厚重的地毯,他摔上去并不觉得疼痛。
沈孝就这样平躺在地上,慢慢觉得眼前的晕眩好了许多,笼罩在他眼前的云蒸雾绕终于消散了,可跟着云雾一起消散的,仿佛还有他清醒的意识。他睁着眼,怔怔地看着绘有华丽纹饰的房梁,勉强捉住了最后一缕理智。
燥意更甚以往,沈孝觉得掌心都在发热,仿佛要将地毯灼透一般。心跳砰砰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从胸口,他的心在叫嚣着某种欲望、渴望着某种触碰。
太热了,他唯一的意识是这个,唯一的理智是想要将衣裳脱去。
太热了。
他试着动了动手,却发现刚才还无法动弹的身体此时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沈孝连忙抬起手来,似野兽一般撕扯着自己的衣领。
深青官袍被扯松,白色的中衣衣领也散开,喘着粗气,胸膛上下起伏。那身官袍下的身体,原来不是平日看起来那样瘦。
“噗嗤。”
耳边传来一声笑。
女人笑。
沈孝好似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人般,他偏过目光,看到那位公主正坐在他腰侧,眼含不明意味、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