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那就只能请小姐也喝一碗了,既然在下遭罪,小姐也不能干看着。”
我睃他一眼,“我看先生也不是病得很重嘛,依旧那么伶牙俐齿。”
叶少兰盯着我,“小姐也不是寻常闺秀,半夜里提着汤往一个男人屋里闯?”
我一拍桌子,“姓叶的,反了你!”
他语气依旧轻轻浅浅的,“在下说的不对吗?”
“我听说你今日吐血了,才去厨房熬了一锅汤,你看见没,我袖子都被灼了一个洞,我好心来看你,你却说我名节有亏?叶清臣,你在这里说我不要紧,如果出了这崔府,仍教我听见你说我崔家的半点闲言碎语,我就捏断你的喉咙。”
说完,我就抬腿往外头走,那头一道声音响起,“今日少兰生辰,少兰感激小姐的好意,对于方才的不敬之言,少兰很抱歉。”
我回头看他,“真的?”
他不解,“甚么?”
“今日真的是你的生辰?”
他说:“这鸡汤就是少兰收到的最好的贺礼。”
今日是这位少年状元郎君二十二岁的生辰,我转过头,“蓬蓬祝先生生辰快乐,万寿无疆。”
他笑了,我也笑,“先生难道不想万寿无疆?”
他唇边有欣然笑意,“帝王且不能千秋万代,我等凡人又岂会万寿无疆。”
“先生有恙在身,还是早些休息。”我同他告辞。
他看着我,说:“好。”
我推门出去,丁香提着灯笼迎上来,“小姐,我方才听见你......那个,你方才是不是同叶先生发脾气了?”
叶少兰的屋子里燃着灯,我回头一看,他的剪影就映照在窗上,我无端想起一句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我问天香:“旧年我做的那个灯还在吗?”
旧年冬天,我在街上见了一个八角的走马灯,灯儿一转,画上的人物就活灵活现,真似走马观花一般,我去问那人卖不卖,他说那灯不卖,是做给家中小儿的。回来之后,我便自己强想着做一个八角灯,结果换了五六种木头,用了三四种绢帛,始终做不成八角的,最后堪堪成型了一个六角灯。我自己觉得不如意,便丢在了一旁,此刻想起来,亦算是个我亲手做成的礼物罢。
天香从箱笼里把那灯替我寻了出来,我欲研磨丹砂,天香替我挑灯,说:“小姐,夜里作画,当心伤了眼睛。”
我抽了一匹白绢出来,铺开在桌上,笑言道:“此时此刻,美人做伴,红袖添香,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分呢。”
天香剪了烛芯,盖上灯罩,又替我磨开朱砂水墨,嗔道:“小姐快莫说笑,想想画上甚么物件才是正事。”
我嘟着嘴,还能画点甚么,童叟花鸟,我也只会画花,旁的也画不好,唯有蔷薇山茶这一种,尚能看看。
灯有六角,我画了三支蔷薇山茶,一支花开一半,一支含苞待放,只有一支枝叶花朵两相和,待上了色,我同天香道:“还缺了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