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她撑着脑袋,“因为莲舫很邪门,你去闹了一通,偏又闹得不彻底,怎么能不倒霉呢?”
“那怎样才是彻底,用渔网罩住段其瑞,再将他凌迟了?”
李绛摇头,她说:“换做是我的话,我会一不做二不休。”
我看这个小丫头,“说来听听?”
她正了颜色,“我会烧了莲舫,满船的人都要,死。”
李绛言语坚定,我侧目看她,心中蓦然一动,不管李绛生父是谁,她身上始终流着璃郡主的血,她是皇家的血脉。
这样的杀伐果断,不是我能拥有的,即便我爹已经是万人之上的相国大人。
小郡主吃着果子,说:“蓬姐姐,我劝你最近不要出门,等那姓段的滚回大理,也就没事了。”
我拍拍胸脯,“我崔蓬蓬是谁,还能怕了这等宵小之辈?无事,看谁敢来,我一并都给他扔莫愁湖里去。”
我回家的时候,专程买了路口张家酒楼的芝麻饼和凉糕,我爹说,我娘爱吃那个。我其实已经不记得我娘了,但我爹记得。
他过去东征西战,将我养在军营里,等我大一些了,他又把我丢在京城的宅子里,总之,我崔蓬蓬是个没有母亲的人。
十多年过去,我已经忘了生母的模样,却也还是连个继母都没有。或者说,整个崔相国府里,除了我自己,难以寻见一个可以称之为主子的女人。
我不知道我爹是不是打算孤独余生,因为我回去的时候,他又看着我娘的画像发呆了。
月儿上了树梢,我在外头瞧着我爹的身影,觉得他有些寂寞。不,这偌大的相国府里都有些寂寞。我不知道我爹为甚么没有娶妻续弦,他甚至连个多余的妾侍都没有,唯有一个跟了他十多年的吴姨娘,如今也是三十好几,没有艳色了。
我们相国府里没有主母,李绛住的宁王府里一样没有男主人,我俩曾说,她缺父亲,我缺母亲,我们合在一处最好不过了,反正我俩也很合得来。这当然是荒谬的主意,我同我爹提起的时候,只得来他两个字,“荒唐!”
我似乎又听见了他细细密密的叹息声,我推门进去,“爹。”
他回头看我,“蓬蓬来了?”
我手里还有一盘子从外头买的凉糕,他冲我笑,“是不是想你母亲了?”
我爹就是这个样子,明明是他自己思念我母亲了,却问我是不是追忆往昔。我有何可追忆的,我娘已经去世了十三年,我其实不记得我爹口中那个美丽女子的音容笑貌,即使她生下了我。
我将凉糕递过去,“爹,尝尝看。”
他吃了一口,目光里有微笑,“嗯,好吃,还是那个味道。”
他目光飘得很远,似乎在看我,又似乎对着远方在笑。我不解这样的相思,我以为过了这些年月,甚么都是会忘记的。那时的我不懂,岁月不会消磨爱意,反而有些情意因岁月而深刻。
谁也不知道,不久之后,我会才懂相思,便害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