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守城兵士的脚步声愈发近了,我看了寿王爷一眼,不知他的马车为何还不走,难道要等叶清臣搜到这里来不成?
我看寿王的时候,他也在看我,我心内惴惴,他笑了笑,对外头说:“走。”
车夫将马车驶入暗巷,他们显然对龙门一地的地形极为熟悉,拐过几个小巷子之后,又进了大道,接着往前走了一盏茶功夫,马车在一方朱紫门前停住了。
寿王下了车,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脚上没有穿鞋,他说:“过来。”我慢慢移出去,他双手将我一抱,进了王府。
王宫贵胄家里我去的不少,但与今上有关的皇室家里,我只去过李绛住的宁王府。寿王的府邸与宁王府大不相同,宁王府空旷安静,寿王府里倒是很有烟火气息。寿王才进门,就有几个丫头迎上来,寿王看着其中一个,“去找双鞋过来。”
那丫头也不多话,直接低头下去了,我被寿王抱着,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他倒是不介意,进了花厅,他将我放到八仙椅上,那丫头已经取了鞋袜过来,“奴婢服侍姑娘穿鞋。”我低着头,寿王转头就出去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我不知道李绛是怎么同寿王说的,是说我是崔纲之女,要暂住几日还是长久需要倚赖寿王爷。
自那日苏幕告诉我李绛要来和亲的时候,我就动了心思,我要走,要怎么走,如何才能走得干净彻底。
我做不到,但李绛做得到。
那日叶清臣围捕我和苏幕的时候,佛善身死,我就瞧见了客栈二楼上站在窗边的李绛,她也在楼上看我。我随苏幕离去的时候,她的人就跟着我。今日苏幕告诉我李绛要入主项宫,我便知道机会来了。
我本打算李绛的人直接把我从苏幕身边带走,谁知叶清臣横插一脚,他把我掳到龙门城驿,我其实踢开天香往外头走的时候,只是想看看外头有没有一线生机。
天香提着灯笼在后头追我,我那时只盼望有人从天而降将我带走,城墙那漆黑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兵士,他说:“崔姑娘,王爷在下头等你。”
我站上了城楼,将一件衣裳抛了下去,这月黑的晚上,叶清臣甫从亮处走进黑暗,是衣裳还是人掉下去,想必他也是看不清的。
现今可好,崔纲之女崔蓬蓬跳了城墙,在这龙门城里,崔蓬蓬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崔蓬蓬这个人了。苏幕也好,叶清臣也好,都随他们去吧,都随他们去。
我坐在椅子上,有丫头打了水过来,温热的水,我一脚踩进去,疼得如冰刺一般,我抿着嘴,外头寿王爷进来,将一个瓷瓶放到小几上,他说:“抹点药,当心冻伤了。”
我抬头看他,他看了我盆中的脚一眼,我缩了缩,他倒是好笑,“你好像很怕本王,本王有那么可怕吗?”
我并非畏惧寿王,而是在长久的奔波之中,我已经渐渐变得草木皆兵。当初苏幕初带我到龙门薜萝院之时,那里头也是软玉温香,结果转眼我就被苏幕掳去了项地,我没有不信任寿王爷的本钱,我也没有甚么值得寿王这样的人下黑手的地方,但我心惧,真的怕了。
我抬头看他,“今日项帝遇刺,有人假冒小郡主,敢问王爷,小郡主她......?”
寿王看着我笑,“你倒是眼厉,李绛没事,在叶清臣那里好好呆着呢。”
我越发不解,“那......?”
寿王抬手,示意我不要再说。
我低下头,“臣女感激寿王爷出手相助。”寿王还没说话,外头有个粉裙的女子走进来,“王爷,叶姑娘醒了。”
那粉裙的女子也算不得年轻,但身上自有一种清冷冰凉的气质,她说:“陆大人已经过去了,王爷要是还不去,可就慢了啊。”
寿王嗤她,“落玉,你又骗本王,仙儿醒了,你怎么不先去告诉皇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