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还有几匹薄纱,指明要给他裁成纱面裙,送到他府里去。”莫掌柜叹气,“这纱面裙子极为费料子,买上一匹纱,做不成一条裙子。他要几匹布便要几条裙子,这真是......”
莫掌柜同我讲生意难做,我说:“现在东西不齐全,你同那位公子说,晚些时候咱们替他把东西一并送过去。”
段其瑞还是那精瘦的样子,他一双眼睛往屏风里头瞟,我瞧见他那双眼睛,恨不得给他把那双眼珠子抠下来,他瞟了几眼,估计瞧不见甚么,便搂着身边的女子走了。姓段的一走,我便起身,“劳烦莫掌柜安排两个伙计跟我去送货。”
莫掌柜看着我,“姑娘要自己去送货?”
我道:“闲着也是无事,不如去走一趟。”
伙计取来绸缎布匹,还剩纱面的裙子没到,我说:“裙子隔几日再送一次,这几样先送过去,别叫客人等急了。”
两个半大的小伙子抱着布匹,我手里有一张纸,上头写着段其瑞宅子的地址,秀儿跟着我,“小姐,方才那人是谁?”
我原先也想不明白段其瑞整日里在京城胡混有什么意思,他一个段家子弟,段家又不如从前,他怎的还厚着脸皮赖在京城惹是生非。后来我听了段妃的话,有点渐渐想明白了,段家过去鼎盛,就是人不在京城,势力也是在的。如今圣上拿了段家开刀,不许段家手伸得太长,段其瑞这样的纨绔子一看就是不成器的,他在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反而证明段家没人了。一个后生不继的段家,还有甚么可值得操心的。
段其瑞的宅子是个好地方,金陵城南面,那处人少,宅子也新,我同两个伙计上门的时候,前门没开,那伙计便领着我们往侧门走,秀儿嘀咕,“这么大的屋子,前门为什么不开,真是浪费了。”
那伙计道:“听说是因为前门人多,这屋里成日里都有疯叫的声音,会吓坏人。”
秀儿问:“屋里养了恶狗不成?”
那伙计摇头,“不是恶狗,是女人,听说这屋子里有不少女人,都是进来了出不去,所以你们二位还是在外头等着,不要进去了。”
秀儿失笑,“还有这样的奇事?”
秀儿没有与段其瑞打过交道,听闻这些怪事,只觉荒唐好笑,我听着却觉得是真的,这屋里不知有什么,总之肯定不大正经就是了。
我们从宅子的侧门进去,有个中年美妇迎出来,她瞧见我和秀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与我们同来的伙计挡在前头,“我们是绸缎庄的,请问这些东西摆在哪里?”
那妇人转身,走一步扭一下,秀儿嘟着嘴,低声道:“小姐,这......?”
我四周望了几眼,那美妇人陡然转身,说一声,“这里可不是姑娘胡乱看的地方,姑娘要是管不好自己的眼睛,瞧见了甚么惊到自己,咱们可是不管的。”她话语不甚客气,但是说出来的声音又软绵绵温温柔柔的,我低下头不做声,那妇人满意了,才转过身去接着走。
宅子很大,我们穿过了侧门边的一个小花园,才到了花厅里,花厅里全是年轻的丫头片子,那中年美妇指着那几个丫头,叱道:“都傻站着作甚,姑娘们起来了吗?”
此刻非早非晚,哪里是睡觉的时候,那美妇却问姑娘们起床没有,我脑子有些生生的疼,感情段其瑞把自己的宅子当窑子弄,养着一群白日睡觉晚上劳作的姑娘?
伙计摆下了绸缎,我们转身要走,那美妇指着一个丫头,“你送他们出去。”
“诶”,那丫头轻轻柔柔应了一声,“几位这边走。”
回去的路与来时的路不同,我问那丫头,“怎么走了另一条路?”
那丫头回头冲我笑,“姑娘看出来了?”她说:“咱们这宅子里人多,有时候为了怕大家撞上,就分了道,怎么来怎么走都是有规制的。”她又轻轻笑,“姑娘瞧着眼生,这是第一次来送货吧?”
店里的伙计道:“与你何干,你只管带路,咱们店里有几个人你都清楚不成?”
我与秀儿对视一眼,秀儿冲我呶呶嘴,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那头花园那头的阁楼上有个女人在梳头。那女人穿霜白的衫子,与天上云彩汇成一色,我朝她看,她一手摸着长长的头发,一手扶在窗上,似乎还朝我笑了笑。
‘砰’,我才转过眼睛,那头就发出一声巨响,我再往那阁楼上看,那轻衫浅笑的女子就不见了。秀儿扯我,“小......小姐,那人从上面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