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也瞬间静寂,就连一旁的景元桀闻听云初之语后,一贯高山流水不动的面色间也有着丝丝笑意涤荡在眼底。
然后,下一刻,一声咆哮几乎惊天动地,“老头儿我只是眼睛小,眼睛小,你这个丫片子……”
“哦,原来只是眼睛小,天生的,没办法。”相较于老头儿的咆哮,云初扁扁嘴,好无辜,临了还又道,“我瘦,也是天生的。”
老头儿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抬手指指景元桀,“我老头儿真是造孽啊,捡了你这么个呆徒弟,然后又迎来这么个嘴坏的徒弟媳妇。”话落,老头儿当即捂眼,假意就要走。
“哇靠。”云初有些懵然又惊喜,“师傅啊。”然后,不容旁人多话,一步走过去,紧拉着老头儿的衣袖,“师傅,我请你吃香喝辣的。”云初说话间,伸出去的胳膊却被老头儿猝不及手的回转身一个轻转,然后,两指稳稳的把她的脉上。
云初推脱不得,看一眼一旁景元桀那期切的眼神,也不推了,反而很配合的让老头儿诊脉。
老头儿诊完没什么表情,然后,又抬手点在云初的眉心,一双细得如缝的眼却死死的盯着云初的脸。
而从头到尾,景元桀都站在那里没有动,风吹起温润的衣衫在空气中沙沙作响。
云初已经收回了落在景元桀身上的目光,认真的瞅着老头儿,面上,也无端的爬上一抹凝重。
暗处,原本因为方才云初和老头儿之言而有些神色破功的路十一和星月星稀也无端的紧了呼吸。
好久,久得好像天边月色被秋夜薄幕给遮掩,空气沁凉,那老头儿这才放开手,神色无虞,让人猜不出是何意思。
“如何?”景元桀当即上前,语气,是一种少有的紧张。
云初看着这样的景元桀,原本想紧随而出的笑话也说不出来,而是无比轻松道,“这是你师傅,一定有法子,我指不定就能活成老妖怪。”
“活不久了。”那老头儿一点不给云初面子,真话说得那叫一个打脸。
云初顿时没好气的瞪着老头儿,“说句假话你能死啊。”
“哟哟哟,云王府嫡女,这么精怪多谋的丫头,可不该是自欺欺人才对的。”老头儿说话间,双手负后,眼睛不知是眯着睁着,反正就一句话,不打击死云初,不甘心。
云初也懒得理那老头,而是看着景元桀,“你挑媳妇的眼光是大大的好的,可这挑师傅的眼光……”云初声响故意拔高些,“真不怎么样。”尤其说最后几个字时,还是盯着那老头儿说的。
老头儿是有些气着了,胡子虽短,不过也吹了起来,“分明是我挑徒弟的眼光不太好,还有你。”老头儿一指云初,“看似生龙活虎,气血红润,可不过是表面,得亏当年有人给你下了禁制,将雾法一直锁在体内,又亏有人这些日子用纯厚雾法给你固本培元,不然,你怀着身孕,怕是一个月前就可以去见阎王了,当然,现在,能活到把孩子安然生下来都算是天大的功福了。”
老头儿话落,景元桀浑身气息都是一紧,眼底,徐徐荡荡,黑云浮沉。
云初却也不说话了,她自己的身体,她知道,确实,如老头儿所说。
看似生龙活虎,雾法充盈,可是,有因就有果,雾法虽强大,可是总有一日,她肚子里的孩子会耗尽她所有雾法,再然后,她会……
气氛无比沉默,好像空气都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走吧,我困了,回去睡觉。”还是云初率先出口,也不搭理那老头儿,拉着景元桀就要走。
景元桀对着老头轻微点了点头,也没有打抬呼的意思,转身欲走。
“不过……”老头儿好像有些良心发现了,紧着一张精瘦鸡皮层层的脸,有些犹豫着开口。
景元桀豁然转头,凤眸微动,“可有转机。”
云初也看着那老头儿,虽然和他话不投机,可是既然能是景元桀的师傅,既然能让景元桀请来给她看,就自是有本事的,而且,这老头儿看着如此,可是,方才以两指点她眉心时,那庞大得让她都难有揣透的内力不得不让她信服。
老头此时也有些疑惑,“很生奇怪,她的身体禀承的雾氏一族的命数,有雾法相助,因果循环,终有一日会体虚而致死,可是我观她命理,虽然看不真切,却是明光大盛。”老头儿道。
云初神色微滞,当日,空无都说看不透她的命里,这个老头儿却说,只是看不真切。
迎着景元桀好灼灼期然的目光,老头儿又叹了口气,倒是很有耐心的解释,“这所谓明光大盛,是讲机遇,又或是贵人,当然,命之命理,可信也可无。”
听到最后一句话,云初真想上前打死他,等于白说,都绝望了,他给希望,给出希望,他又亲手推翻。
“老头儿,慢走,不送。”云初忍着心头气,实在不想一个不好,和他打起来。
她要胎教,不能教坏小孩。
那老头儿也不生气,只是细细看着云初,笑了笑,“你这丫头片子,就是性子不讨喜。”
云初拱手,白眼翻翻,“彼此彼此。”
“小子,记住你说的,不管成功与否,要来苍南山侍奉我两年。”老头儿却道,话声落,人已远。
“什么,你还答应他这个?”云初快要晕了。
景元桀笑意有些苦涩,“你若不在了,剩下的日子,也不过是虚妄度日。”
云初一怔,拉着景元桀的衣袖紧了紧,然后,转头看着他,神色盈然,“你那师傅不是说,我明光大盛吗,说不定时来运转。”
“对,他从不说假话。”景元桀好像被云初给安慰到了。
云初却有些不太好意的扯着嘴角,“话说,你这师傅上哪里捡来的。”
捡……捡来的。
路十一的眉心都有些抽。
那可是隐世高人,至今都不知其名,只不过,当年,是那人捡了太子,和翁老一样,看着太子根正苗好,非得带着学功夫。
高人倒是高人,不过,嘴也毒,和太子三年没超过三句话,而且做每件事都有条件,还都不是玩笑。
那日子……
路十一浑身一个颤栗,不想再想。
“算了,不管那破老头儿,还没翁老可爱。”云初这一刻是真真儿觉得,翁老可爱死了,他只是自恋,可这老头儿嘴毒,还欠打。
二人又说了些话,很快便回到了周城主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