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2 / 2)

嗯?

“想必当初我娘拿银子出来帮助您的时候,您定然是千恩万谢的,当时只怕恨不能以身相报,现在怎么样了呢?当初四处筹借银子的时候的仓皇与忧惧,大概是好日子过久了,都忘了吧?”

周蓁蓁的话如同刀子一样,将她的脸皮一层一层地揭下来,她的唇一直在抖,“你说出这样的话,怎么,你还想和我撕破脸不成?”

周蓁蓁没有回答,而是提醒道,“您现在一门心思地挖空娘家去贴补蔡家,希望有朝一日你不会后悔才好。” 这种带着不详预感的话,周兰不爱听,“我的事,不劳你费心!”说罢拂袖而去。

周蓁蓁摇头,忠言逆耳总是不中听。

她们走后,周涎从角落里走出来了。

他身后的小厮低声问,“二爷,这块玉要给六姑娘送去吗?”想不到啊,六姑娘对二爷这当爹的感情那么深,三万两银子说不要就不要,就为了使二爷不感到为难。

周涎低声道,“先不送了。”女儿这般为他,他心里热热的胀胀的。想起过往,他低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周蓁蓁的话让周兰越想越气不过,气冲冲地来到萱北堂。

她去而复返,让何老安人感到奇怪,“你这又是怎么了?”

“娘,你这孙女了不得,嘴巴利着呢……”周兰倒豆子似的将刚才和周蓁蓁交锋的情景倒了出来。

“谁让你没事去招惹她?”何老安人白了她一眼,她这女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得了天大的好处,遇到苦主还不知道收敛,夹紧点尾巴做人不好吗?非要张扬一脸耀武扬威的模样,谁看得过眼?

“不过娘,我也不是没有收获的,你那孙女果然还是年轻,被人激上几句,就中了激将法。”说起这个,周兰难掩得意。

何老安人却觉得心里没底,不那么靠谱。

周兰想起来这一茬,忍不住问,“娘,明天就是第三日了,她说了不要这三万两银子了,咱们还要逼二哥吗?”她当然希望上双重保障比较妥当,但她又担心再逼迫下去,会将她二哥越推越远。

其实周蓁蓁是傻,但她那番话周兰也听进去了一些。特别是周蓁蓁宣布为了她父亲放弃三万两的时候,她的心不是不震动的。

何老安人咬牙,“等明天,我要看看你二哥会怎么做,是不是还一如既往地孝顺我!”

其实不仅何老安人在等,周涎也在等,等他娘的‘特赦令’,可是一直等到子时,仍旧没有等来萱北堂来人。

翌日,周涎什么也没说,直接跪在何老安人跟前。

何老安人颤巍巍地起身,指着周涎问,“老二,你什么意思?”

周涎不吭声。

何老安人心一堵,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这个儿子,这个儿子和她离心了。

周兰连忙上前给她娘揉、胸,“二哥,你是想气死娘是不是?”

“娘要的结果,我办不到。”

这直白的话教周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多年了,她那从来对她娘都百依百顺的二哥,第二次忤逆她娘,第一次的时候是为了娶李氏,也是这样,跪在她娘跟前除了一再重申自己的要求之后便一声不吭。第一次为了他妻子,第二次为了他女儿。

“你——”

就在这时,管家引着六房的人来报丧,“何老安人、涎二爷、兰大姑,我们当家主母她去了。”

何老安人与周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不虞,真的太不凑巧了。尽管两人不甘心此事就此打住,却也不得不按耐下来,过了这场丧事再说。但这事吊在半空,不上不下,让她们挠心挠肺的,折磨死了。

而于周涎而言,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其实于何老安人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台阶呢。

康靖二十七年,七月十五,周家六房当家主母,周泓之妻,郑氏卒。

周蓁蓁望了望天,一切都如前世一般发生了。

时人重白事,郑氏身为六房当家主母,素来有善名,族中族外交好者众,无论如何都是要大祭一场的。

因为郑氏缠绵病榻时久,非暴毙,所以寿衣寿材一切白事之物其实都已经悄悄准备妥当了。

次日,在族人的帮忙下,灵棚已经搭好,一应事物在族中大老爷们的安排下都有序地进行着。

郑氏“头七”,乃大祭之日。

六房一早便开门迎客。

周蓁蓁是四房的人,不必像六房一样穿戴孝服,只需要和其他几房之姑娘妇人一样在头上簪上白花即可。

灵棚内,一片素白,香烟火烛纸钱烧不断,烟火熏饶。

四十九个僧人披着袈裟,敲着金饶铜钹,诵着经文:另一隅,还有几十个道士,穿着道袍,手持苇管竹笙,吟唱不绝。

灵前,披麻戴孝之人果然不是郑氏的亲生子周宕,而是周泓的庶长子周宣。周秀秀的孝女之位倒不曾被剥夺。

周宣比周宪年长四五岁,此时已经是秀才功名加身,加上他相貌清隽,举止斯文得当,来吊言之人上完香之后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他,并暗暗颔首。

而一旁的周泓对庶长子的表现亦是相当满意与欣慰的。

周蓁蓁收回目光,为郑氏感到不值,若非当初她带着大笔的嫁妆嫁进来,六房周泓母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破落户的光景呢。

郑氏这一生,堪称妇人典范。可惜她太过优秀了,给了周泓大叔莫大的压力,也不容于莫老安人。

巧妇伴拙夫,偏偏还不能和离,只能在这泥沼里耗尽芳华,真是当今女子的悲哀。

周蓁蓁将手中的九支香插进香炉之中,然后跪下给郑氏磕了几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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