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老夫人这是在帮周蓁蓁说话吗?旁边的周兰嘴巴动了动,显然想说话,但被族长老夫人的视线淡淡一扫,便不敢造次。
“到了咱们这把年纪,其实很多事都应该看开一些。不过纵然我这样说,但很多时候也做不到。这儿女都是债啊,莫氏的事,你想必也听说了。他二叔因为私下买进了郑氏的一处产业,昨天被罚跪了一夜。我这当娘的是心疼又无奈。对了——”族长老夫人又问,“周溶在京城可还好?”
何老安人无奈地道,“上次来家书说一切安好,但这孩子向来报喜不报忧。”
族长老夫人点点头,指点道,“官场险恶,咱们周氏一族在外做官的爷们,在外都不容易。长辈们经常告诫我们,这些为官的大老爷们都是咱们周氏一族的护身符,族里给不了他们助力,就尽量不要给他们添麻烦。周溶还在京中为官应是很不容易的,你做事也得多替他想想,不能让家中的名声拖了他的后腿。”
“大嫂的话,我知道了。”
“你家的孩子我不担心,昨儿个你大哥还和我说了一件事,好悬将我逗乐了。蓁蓁那孩子竟然跑去和她族长太爷说,族学的学堂太破旧了,她想给族里捐一笔银子,不少于三万两,让人将学堂修葺一番。这话可将她族长太爷吓了一跳。”
听到这话,何老安人不动声色,周兰则是脸色直接一变。
族长老夫人像是没看到,兀自乐着,“依我说,哪里就用得着这样了,她族长太爷也是这个意思。咱们周家百年大族,哪里需要用一个孙女辈的银子来修葺族学学堂?不过这孩子的心是好的。只是这孩子的娘去得早,这笔银子估计是她娘留给她的,咱们为人长辈的不能因为这孩子心好就占小辈的便宜,你说是不是?”
何老安人和周兰母女两人心中有鬼,怎么听这话都是意有所指。
周兰手中的帕子都扭成麻花了,心中深恨,原来周蓁蓁说的三万两银子她不要竟然是这个意思!
何老安人回过神后,掩饰地道,“您说得是,我竟不知这孩子还有这样的想法。”
此时,族长老夫人看向周兰,“兰丫头回来娘家也有月余了吧?”
“是啊,不过就快回去了。”周兰尽量扬起一张笑脸来。
族长夫人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挽留的话来,连客气一下都不曾。
“兰丫头,你也出嫁二十年了,伯娘作为过来人劝你一句,在处理婆家和娘家的事上,外嫁女一定要秉承着一定的公心,不能太过偏向,或者只想着往夫家扒拉好处,让娘家这边的人吃大亏,或者过于帮扶娘家,寒了夫家的心。”
一席话,让周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对于族长老夫人的教诲,又不得不应一句‘受教了’。
看她面服心不服的模样,族长老夫人暗自摇头,她也停止了再劝的心思,这一对母女啊,难怪昨晚老头子私下恨恨地骂四房何氏,说何氏和莫氏简直就是周氏前辈们瞎了眼娶进门的,再办这些乌漆抹黑苛刻子孙的事,就给他滚回娘家!
族长老夫人抿了一口茶,说着收尾的话,“前面莫氏已经去了家庙,现在各房谁都挟紧了尾巴。咱们金字辈的妇人这时候不能再出现一个去家庙的了,你可明白?”
何老安人心一颤,这是什么意思?犯了大错不能去家庙,难道要被休回家吗?还是死?
“其实咱们都是祖母辈的人,再过几年,重孙子都要有了,儿孙的事就不该太过干涉,一旦插手,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切不能寒了子孙的心。”
这是族长老夫人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周蓁荼在此,一定会大赞族长老夫人深谙看破不说破的说话艺术的。
首先,周家坊谁不知道她祖母偏向她大伯?族长老夫人开口第一句就是先肯定了她,将他们小二房拔高到与小大房相提并论的高度,让她祖母莫要偏心。接着,提到她大伯,此时隐约提醒她祖母在有些事上不能犯糊涂,省得连累了在京中她大伯。然后玩笑地点出了她要给族学捐银子修葺学堂的事,还是三万两的敏感数字,和占小辈便宜的敏感字眼。这些无一不在暗示他们知道了周兰欠她娘李氏那三万两的事。后面的话,对两人也是处处敲打。
一番话下来,大家都心知肚明族长老夫人就是替周蓁蓁出头,解决与周兰纠纷的三万两银子的事的。
但毕竟现在周兰和周蓁蓁明面上都没为这三万两和婚约的约定闹得不可开交,族长老夫人自然不能像官老爷断案一样将它拿到明面上来说。所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点破这一点,给双方的关系保留着回旋的余地。在这个前提下,她是不断拿话敲打甚至逼迫周兰母女的。
族长老夫人一走,周兰急不可耐地道,“娘,族长老夫人是什么意思,真替周蓁蓁出头?”
何老安人道,“你还没看明白?她走这一趟,就是为了敲打我们!”如果这都不是替周蓁蓁出头,还怎么样才算?
周兰怪叫,“宗房那边怎么会插手这事?”知道她和郑氏有婚约及三万两约定的人并不多,目前满打满算也就他们四房的几个人知道!
其实宗房插手的原因很简单,族长老夫人已经说了,一是继六房那事之后,周氏一族的名声再也经不起折腾:二是周蓁蓁献出的那颗药帮了族里好大的忙。只是周兰朽木,没有抓到重点。
“一定是周蓁蓁!”周兰咬着牙道。
当初李晋在她二嫂死后为了保住她的嫁妆和私产,逼得宗族承认了她在周家宗族面前立的那份文书,直言若是他女儿李氏的儿女无福,不能长成,便将她名下的产业尽数捐献,造福乡邻百姓……
这样的文书真是踏了宗房的面子,惹恼了宗房。她就是笃定了宗房这些年来一直无视周蓁蓁几姐弟,不会插手小二房的事,她才敢如此行事的。
何老安人大概猜到是那颗药的作用。
“那丫头,真是厉害,直接找了个好靠山。还有,那三两万银子,她就是宁愿捐出去不肯便宜咱们这些亲人啊。”周兰恼火极了。
何老安人不耐,“说这些有什么用,那三万两你还是痛快拿出来吧,早拿早完事,省得影响了蔡家和杨家议亲一事。”
对于她大姑母周兰的气急败坏,周蓁蓁浑不在意。
族长老夫人一登门,她就知道事情稳了,不必她一小辈和周兰这位姑母长辈喊打喊杀,她大姑母在种种形势逼迫下,指定乖乖地将那三万两银子还回来。
她昨晚回到蒹葭馆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得知她父亲来找过她,只是她还没回来,所以没见着,他走的时候也没留话让她回来后去见他。
周蓁蓁当时很累了,也大概知道她爹应该是为安宫牛黄丸而来,她没觉得这是多急切的事。再者她爹也没留话,所以她打算明天再去一趟春华院见她爹。
她祖母和大姑母周兰那边她不担心,宗房那边既然答应帮忙主持公道,那她大姑母就蹦跶不了多久。
至于安宫牛黄丸一出,惹得族人和外人纷纷侧目一事,也之后再说。
八月的庐江仍旧热得很,她在外面一天了,这夏衫再轻薄也是层层又叠叠的,这里又不像后世有空调电扇之类的,只大半天,那味道就不能闻了。
她回来后立即用香汤沐浴,后吃了点东西,就入睡了。
醒来用过早膳,周蓁蓁就进入了新收拾出来的书房,并交待云喜等人,严禁打扰。
从整个庐江的牛黄被买断这事发生之后,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这事发生的时间点真的太凑巧了,一个弄不好,就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昨天她和周宸让人去查将那么多牛黄买断货的购买者,最重要的是看看将整个庐江的牛黄都买走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但是无果。越是这样,周蓁蓁越不相信这是巧合,但显然对方行事很小心,他们暂时查不到对方的信息。
她有一个朦胧的猜测,她一直以为这一局中郑氏就是最大的幕后推手,但有没有可能,这些计划一步步在进行过程中时被人察觉了,然后被人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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