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牙,终究还是一个人寂寞难耐,往上说了一声,“你知不知道,那个郗耀深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抓到。”
宁莞翻书的动作一顿,应声道:“知道。”
郁兰莘听见她回应,总算顺了口气,挪了个凳子坐到案边,“他倒是厉害,抽动了不少人,愣是连个人影子都没瞧见。”
“听祖父说又查到了些东西,他原叫公西耀,在北岐承了王爵,封号为庆,只待抓到人,就要往北岐皇室传信讨话了。”
郁兰莘扬起细眉,哪怕寻常说话也是惯有的盛气,“也是奇怪,好好的北岐庆王,到盛州做什么?”
盛州城不是大靖最富庶的地方,也不是南北水路交通要塞,就是普通的一方州城,便是要行什么事,也犯不着叫一朝王爷离乡犯险。
实在叫人费解。
宁莞压了压卷起的书页边角,想起前几日楚华茵的那一番话。
说不定是真和宁家有什么关系,惦记那所谓的晋皇室至宝。
宁莞略有些思量,看了眼角落里的漏刻,放下书,出宫回家。
到宁府时候尚早,她便在后院里取了一截竹棍练剑,及至日落西山,才停了下来,坐在廊下围栏边歇坐了一会儿,望了望天色,方才在芸枝的催促声里到前屋用饭。
芸枝舀了一碗慢火熬煮了几个时辰的参芪老鸡汤,搁在她面前,“小姐最近几天气色差得厉害,每日都得用些,好生补一补才是。”
宁莞轻抿了抿笑,捏着勺子喝了一口,目光在那一碟子番茄炒鸡蛋里落了半晌,还是问道:“芸枝,你可曾听说过前朝皇室至宝。”
芸枝一边给手短的宁暖搛菜,一边回道:“没有听说过,什么皇室至宝?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宁莞一笑,“就是随口一提,没事。”
芸枝哦了一声,饭桌上又安静下来,坐在左边的宁沛捏了捏手里的筷子,眼睑轻抬。
用过晚饭,各自消食洗漱,郗耀深还没被抓到,宁莞在各屋里都点了药香,又提前给了芸枝他们解药,才安心回房。
歇了灯,抱着七叶到床上去,揽着薄被,辗转反侧。
七叶伸着爪爪轻拍了拍她的头,宁莞曲着胳膊挡在眼前,遮住窗前透进来的月光,良久才浅浅入眠。
……
离地动过去尚不到半月,十四巷倒下的一排排老屋也只才垒砌了几堵墙,尚还住不得人,整天巷子里也就零星的三两户人家,檐角悬着灯,随着风吱悠打转,勉强照亮一小段冷寂的青石路。
隐匿在黑暗中的人影一闪,避在高墙倒影里,待周围的风都静了两刻,方才翻身越过。
他将将落地,稍一抬眼,触及到那方熟悉的身影,瞳孔骤然一缩。
楚郢坐在屋顶上,手撑着长剑,徐徐落下视线。
郗耀深嗤了一声,墨一样浓重的夜色也掩不住眼角堆敛的阴翳。
脚尖一点,提气落在院墙上,似笑非笑,“可真是巧了。”
楚郢却道:“不巧,等你多时。”
他眉宇间含了三分冷色,七分凌厉,“我说过,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郗耀深挑眼,“我这人记性不大好,有些话总记不得。”
哪怕知道今日必定是要栽了,他面上也仍是气定神闲的。
北岐皇室不敢不管他,大靖皇室在没得到确切消息之前也绝不会对他动手,除非两方立马开战,否则最多也就软禁,着实没什么好怕的。
郗耀深对此心知肚明,自是有恃无恐。
他啧了一声,长眼轻挑,又悠悠说道:“急什么,又不是来动你心肝儿的,我不过来转转找些东西罢了。”
楚郢眉梢冷淡,并不愿听他废话,声平而缓,“束手就擒。”
郗耀深冷笑,拔出手中长剑,随意掷去乌鞘。
与狐狸如出一辙的双目撇去素日的闲散懒怠,不屑又傲然,“我母阳嘉女帝,公西一族,可从来没有不战而降的作风。”
楚郢站起身,背后是月色清辉。
宁莞这几天都有些失眠,今日难得生出睡意,也是浅眠。
她本就五识敏锐,陡然听见些声响,瞬地坐起身来,揉了揉七叶的小肚子,取下架子上的素色外裳披在肩头,点好一盏小桌灯照亮房里,这才取了浮悦晚间给她防身的剑,开门出去。
今晚月色极好,饶是不点灯,外面也明亮得紧。
宁莞走到窄廊边,便清晰地听见刀剑相交。
她循声抬眼,看到月光烛影里的人影不由一怔。
盛夏的晚夜,燥热而又烦闷,剑上的利刃却似风雪凌厉,映着冷峻锋芒的眉眼,像极了在南江枫林的模样。
两个人在这一刻竟是莫名的重合了。
她也是学剑的,哪怕更多的精力花费在轻功上,剑术方面也未曾落下。
她的剑是丈夫手把手教出来的,即便如此,形与神也相差甚远。
大晋和盛年间距今约有几百个春秋,哪怕流着裴家的血,一代传过一代,怎么会有两个人这么相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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