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她刚走没几步,在南书房里头伺候的梁九功差人给玄烨拿些茶点进去,没想到倒是叫他瞧见了。
他快步走下来,只道:“宜常在过来了,怎么也不叫人说一声。”
说着,他更是扫了眼旁边的小太监,呵斥道:”一个个没长眼睛的东西!仔细咱家扒了你的皮!”
宜宁知道这些小太监当差也不简单,她在这受冻,那些小太监一样也是受冻,如今这一个个人看向梁九功的眼神中带着恐慌,只道:“梁公公,不关他们的事,是我主动过来的,既然皇上还忙着,那我就先回去了,若是皇上得空了我再过来也不迟……”
“唉,宜常在您留步,您瞧您,冻得脸都乌了,奴才这就禀告皇上一声,您稍等!”梁九功说完这话,也不等宜宁答话,转身匆匆忙忙就进去了。
玄烨这个时候正在批阅奏折,心情十分不痛快,云南一带的官员上的奏折像是外头的雪花似的,应接不暇,可说来说去就是那么些事儿,无非是战事吃紧,请求朝廷支援。
吴三桂在云南多年,对云南的地势,人文,气候都是十分了解,打起仗来那是势如破竹,这样比较下来,清俊就显得有些被动。
不,不仅是被动,这打不过的意思似乎有点明显。
就在这时,梁九功走进来,试探道:“皇上,宜常在过来了,说是找您了。”
“哦?她怎么来了?”玄烨平素对后宫中的妃嫔虽很少说重话,可宫中妃嫔都是知道他脾性的,后宫不得干政,这南书房妃嫔未经他的传召,任何人不得踏足一步,就连赫舍里皇后也不例外。
他看了眼外头雪花簌簌落下,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只道:“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让她进来吧。”
宜宁很快就跟在梁九功身后进来了,如今她浑身冻得发麻,早已没了知觉。
南书房中燃着炭盆子,宜宁一进来就觉得暖烘烘的,这一冷一热的,身上更是黏腻难受,却还是强忍着不适上前给玄烨请安,“嫔妾见过皇上。”
玄烨看着她冻得瑟瑟发抖,浑身直不舒服的样子,皱眉道:“这么冷的天,过来做什么?若是动病了难受的可是你自己!”
话虽这样说,可玄烨还是冲着梁九功吩咐道:“你下去交代一声,要御膳房送一盅熬的浓浓的姜汤来,宜常在本就病着,经过今儿这一遭,只怕明儿床的下不来了。”
说着,他更是看向宜宁,道:“你也是的,怎么就不晓得爱惜自己的身子?先前中了迷迭散,听孙院判说了之后一张小脸吓得苍白苍白,如果这下再病了,朕看你怎么办才好!”
宜宁只觉得心里一暖,接过小太监递上来的热茶,笑着道:“多谢皇上关心,嫔妾知道错了。”
“这大雪天过来,说吧,找朕可是有什么事儿?”玄烨也喝了一口茶,他也批了半天的折子了,正好宜宁过来,也能陪着他说说话解解闷,这样正好,“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朕倒是很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
宜宁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大喇喇开门见山只怕是不大好,毕竟玄烨还在同赫舍里生气了。
想想也是,这样的事情换成任何一个男人,谁能不生气?
宜宁捧着茶盅,是一脸为难,方才她是一时冲动,连说辞都还没找好,这该怎么是好?
玄烨也不催她,只要小太监将炭盆子的火烧的更旺一些,他向来不怕冷,所以屋内的炭火烧的也不够旺,对生着病的女子来说,只怕是不够的。
又等了一会儿,他见着宜宁还是愁眉不展,道:“怎么不说话了?”
“说吧,不管你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多谢皇上。”宜宁眼睛一亮,玄烨都这样说了,她也放心不少,只扫视了周遭人一圈,这屋子里的人也太多了吧,也难怪人人都想当帝王,光是这南书房候着宫女太监少说也有十几个,一个个垂手垂头,鸦雀无声,“嫔妾这话当着众人的面说怕是有点不方便。”
玄烨微微颔首,梁九功就带着人下去了。
等着屋子里只有玄烨和宜宁两人,宜宁这才小心翼翼开口道:“既然皇上说了不怪嫔妾,那嫔妾就说了……”
她这话中还带着几分试探,都说伴君如伴虎,万一玄烨一怒之下把她送到冷宫怎么办,她倒是无所谓,冷宫之中有吃有喝的她也不在乎,只是她的阿玛和额娘一定会受到牵连。
瞧她支支吾吾、畏畏缩缩的样子,玄烨索性就开口道:“你可是为了皇后的事情过来的?”
宜宁一愣,没想到玄烨会这般聪明。
这个时候恰好有小太监端着姜汤送上来,她将茶盅放下,换了一盅姜汤捧着,倒也不藏着掖着,只点点头。
玄烨笑了一声,看不出喜怒来,“原先有人在朕跟前说,皇后护着你,如今一看,朕要是皇后,朕也护着你,换成了别人,只怕说什么也不会走这么一遭的。”
他喝了口茶,索性将茶盅放下来,缓缓道:“你怕朕,平日里见到朕恨不得绕道走,如今这么冷的天儿,你身上的病也还没好,就急匆匆过来了,说吧,到底想说些什么。”
宜宁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笑着道:“当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您和皇后娘娘之间的事儿,嫔妾不敢多嘴,只是嫔妾想请皇上去看看皇后娘娘。”
“皇上不知道,方才嫔妾过来之前,见着皇后娘娘脸色苍白,看着就觉得难受,皇后娘娘也知道这件事是她做的不对,可也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什么原因?宜常在,你倒是同朕说说看,到底是什么原因?”玄烨语气中已经隐隐透着几分不悦,说好听点他是为了着想,可若是往大了说,那就是欺君之罪。
宜宁看着他眉目间的不悦,心里想着男人的话果然靠不住,明明说好不生气的,这才几句话啊,他那称呼就从之前的“宜宁”又变回了“宜常在”。
宜宁嘀咕一声,“您说好不生气的。”
玄烨一愣,将那火气压下去了几分,“朕从来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同朕说出个一二三四来,朕自然就不生气,可你说的出来吗?”
“两个月前皇后同朕说她又梦到了承祜,朕见她心里难受,已经与她允诺过了,若有朝一日她生下嫡子,朕一定将他立为太子……就是在那个时候,皇后都没有与朕袒露一切。”
“朕那个时候心里念的想的都是皇后丧子之痛,可她倒好,却想着怎么骗朕!”
宜宁还是第一次见到玄烨如此大动肝火,只能委婉道:“皇后娘娘有错,这不假,可皇上难道不能看在皇后娘娘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去看看她吗?”
“皇上您是不知道,方才皇后娘娘拉着嫔妾的手,说以后天气凉的时候要嫔妾提醒您多穿衣,晚上记得用些吃食,批阅奏折不要批的太晚……皇后娘娘一开始想的是胎位坐稳了告诉您的,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事……”
年少夫妻,就算是没有爱情,这么多年下来也该有了亲情。
玄烨听闻这话,别过脸去,打断了她的话,“你把这盅姜汤喝完了就回去吧,朕还有很多奏折要批!”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