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婢连忙取出一个匣子,打开一看,里面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两个纯金打造的唢呐,简直要闪瞎秦雪衣的眼。
西侧殿里,燕怀幽正靠在软榻上,宫婢将她的袖子挽起,小心翼翼地给她抹药,那嫩白的皮肤上,淤血青紫,肿得老高,看起来分外可怖。
正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了一阵吵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滴滴叭叭,断断续续的,扰得她心烦意乱,燕怀幽叫来一个宫人,没好气问道:“吵死人了,去看看是谁弄的?!”
宫人领命去了,不多时复返,那滴滴叭叭的声音还在继续,燕怀幽瞪着他道:“怎么还没停?”
宫人垂首,低声答道:“是、四公主来了。”
燕怀幽深吸了一口气,道:“她来做什么?这声音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宫人答道:“四公主在……在跟长乐郡主学吹唢呐。”
听到唢呐两个字,燕怀幽的脸顿时就绿了,她又想起昨夜的耻辱来,咬牙切齿地狠狠一拍桌子:“秦、雪、衣!”
岂料这一拍不要紧,她用力过猛,手腕上的伤口钝痛无比,燕怀幽霎时尖叫起来,吓得众人俱是一抖,连忙拥上前来。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外面那滴滴叭叭的唢呐声吹得愈发起劲了,甚是喜气洋洋。
一整个上午,翠浓宫处处都能听见那唢呐声,听到最后,燕怀幽简直要没脾气了,吩咐一个太监道:“去,去请四公主挪个地方吹。”
“是。”
那太监又去了,然而这回才到听雨苑门口,就被两个太监伸手拦了下来,道:“四公主殿下吩咐了,尔等不可入内。”
那太监辩解道:“小的是奉了三公主的命令。”
那两个大太监不为所动,斜睨了他一眼,轻蔑道:“那就请三公主自己来,你区区一个下等奴才,四公主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这话说得甚是气人,可那太监却不敢争辩,这两个人他认得,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太监,品阶比他高,如今不许他进去,他也只得退下了。
院子里,燕薄秋坐在秦雪衣身旁,托着腮帮子笑眯眯地看她吹唢呐,一曲吹完了,鼓着掌叫好,一副迷妹样儿,拼命吹嘘道:“姐姐吹得真好听!也教教秋秋吹。”
旁边的宫婢立即识趣地递上了纯金打造的唢呐,很快,那滴滴叭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穿过高高的院墙,转着弯儿传到了隔壁的西侧殿,殿里传来了怒骂声,伴随着稀里哗啦砸东西的声音,混合在一处,好不热闹。
……
宿寒宫。
燕明卿才从养心殿回来,按了按眉心,然后看见了段成玉与林白鹿站在殿外,一脸的欲言又止。
她心中有疑,道:“怎么了?”
段成玉伸出手肘捅了捅旁边的林白鹿,示意他说,林白鹿是个好脾气,便老实开口道:“启禀殿下,今日早上,长乐郡主看见清明了。”
燕明卿正按着眉心的手指一顿,然后缓缓抬起眼来,盯着面前的两个侍卫,语气转为沉沉:“怎么回事?”
林白鹿轻咳一声,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来,简单地说,就是长乐郡主阴差阳错地提前遇见了假清明。
段成玉见燕明卿脸色不好,连忙补救道:“不过殿下放心,好在她时刻记着咱们说过的话,承认自己是清明。”
“好、在?”燕明卿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咬着这两个字眼,语气阴森森的,甚是怕人。
段成玉与林白鹿都感受到了她即将爆发的怒意,齐齐垂下头:“殿下息怒!”
燕明卿深吸了一口气,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就差那么一句话而已,今日早上她都要向秦雪衣说明原委了,然后事情莫名就演变成了如今这种地步。
因为秦雪衣想见清明,所以当时她才鬼迷了心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准备让人去假扮清明的。
起初以为只是借个身份睡几晚罢了,谁知道事态会如此发展呢?
她不想做清明了,她只想做燕明卿。
一时之间,燕明卿简直都不知道要骂谁好了。
眼看燕明卿的情绪不稳,段成玉还有些不解,林白鹿却洞察了她的顾虑和隐忧,便提议道:“若是殿下担心,不如就趁此机会,将假清明的事彻底解决好了。”
燕明卿抬眼看向她,秾丽的眉目显得有些凛冽,她道:“此话怎讲?”
林白鹿答道:“就对长乐郡主说,清明被放出宫了,要回山阴老家,山阴距离这里有数月路程,来往信件多有不便,彼此分隔两地,郡主又远在京师,长此以往,两人之间的情分自然就淡了。”
听到自然就淡了这一句话,燕明卿的心里下意识一紧,莫名有些不舒服,然而她并没有去深究那不舒服的缘由,而是思索着林白鹿的话,迟迟不语。
段成玉此时也反应过来,劝道:“郡主若是写信给清明,殿下也可照常回复,必然不会露出破绽来。”
这话说动了燕明卿,事已至此,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可以完美地解决清明这个身份。
燕明卿扶着梨花木的圈椅,再次按了按眉心,沉思许久,才道:“白鹿,你傍晚时候再去翠浓宫一趟,就说……”
她顿了顿,心一沉,改口道:“不,让清明去。”
只有清明亲自去,这件事情才更有说服力,秦雪衣心心念念想要见清明,若是一面都不许她见,就说人被放出宫了,她必定要生出疑虑。
傍晚时候,林白鹿带着一名宫婢来到了翠浓宫外,他低声叮嘱道:“我说的事情,你都记住了?”
那宫婢连连点头:“奴婢记住了。”
林白鹿颔首,道:“长乐郡主甚是聪颖,你万不要露出纰漏了,此事若成,就会放你出宫回老家去,明白了吗?”
他比段成玉要温和许多,那假清明果然被安抚住了,定了定心神,道:“奴婢明白。”
“去吧。”
不多时,翠浓宫的大门就被叩响了,守门的宫人一脸愁色地探头出来,见外面站了一个身材高挑的陌生宫婢,便问道:“做什么的?”
假清明道:“我是宿寒宫的宫婢,今日来求见长乐郡主,还请公公通禀一声。”
听说是宿寒宫的,那守门的太监态度便好转了些,道:“且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