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2 / 2)

崇光帝捏了捏眉心,道:“那朕明日下旨,让礼部择一个良辰吉日,再吩咐内务府筹备此事。”

燕明卿拱手行礼,道:“多谢父皇。”

白铜仙鹤衔烛台上,火光跳跃不定,将他的身影投映在地上,崇光帝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忽然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燕明卿凤目垂下,道:“今年是长了一些。”

确实不合适再留在宫里了,崇光帝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道:“时候不早了,去歇息吧。”

“儿臣告退。”

望着燕明卿的身影走向大殿门口,他的身形修长清瘦,宛如一杆坚韧的青竹,崇光帝的神情不免有些恍惚,当年,才只用两只手就能捧住的小小婴儿,竟在不知不觉间已长到如此大了。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

燕明卿担心让秦雪衣等太久,一路上匆匆赶回宿寒宫时,发现那个口口声声要等着他回去的人已经睡得人事不省了,四仰八叉地横在床上,睡意正酣。

燕明卿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腰将她抱起来,却听怀中人砸吧了一下嘴巴,然后哼哼了一句:“不吃了……”

燕明卿顿时无语,低头看着她静谧的睡颜,道:“做梦还只想着吃,怎么就没梦到我?”

话才说完,便听秦雪衣叫了一声:“卿卿……”

那一瞬间,燕明卿的呼吸都屏住了,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后话,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少女,然后听见秦雪衣喃喃道:“回来没?”

顿了片刻,燕明卿才低声答道:“回了。”

秦雪衣闭着眼,嗯了一声,小小声道:“睡觉了……”

“睡吧。”

燕明卿等怀中人的呼吸变得平稳下来,这才将她轻轻放在了床里侧,盖好了锦被,又仔细地掖好被角。

烛光自床帐外透进来,光线显得昏暗无比,又带着几分暧昧的朦胧之意,将少女的睡颜映得分外柔和,眉如倦烟,长长的睫羽宛如扇子一般,投映下一小片阴影,她眼角的那颗朱砂痣被光线晕染得极淡,似乎不见了。

燕明卿忍不住凑近了些,仔细地找寻着,才终于看见了那一颗小小的痣,就在眼角下方的位置,很漂亮。

他感觉到了少女呼吸时的气息,轻轻的,像是花瓣舒展开来的声音,又如柳絮轻落,暖暖的,带着特有的馨甜。

燕明卿觉得自己的鼻子仿佛失灵了,那种馨甜的气味若有若无,引得他忍不住想要用力嗅一下,他情不自禁地凑近了些,近到几乎能感受到秦雪衣面颊上的暖意,甚至能数清楚她的眼睫。

最终,他轻轻地在少女的脸侧落下一个吻,轻若羽毛。

他感觉自己在亲吻一朵柔弱的花,不敢用力,生怕将它碰坏了。

他想让这朵花,永永远远地长在心上。

正在这时,秦雪衣微微动了动,燕明卿猛地直起身来,他的呼吸略有些急促,浑身都渗出了一层微汗,烛火映照得那双凤目潋滟若波光,他过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了心绪。

如一个窃贼一般。

……

凤辇在坤宁宫前停下来,两名宫婢一左一右打起车帘,一人轻声道:“娘娘,到坤宁宫门口了。”

有太监连忙端了脚踏来摆好,宫婢自车内扶出了皇后上官氏,她抬眼望了望,坤宁宫的宫门大开,门头上挂着灯笼,在风中微微晃着,莫名有一种孤寂之感。

她扶着宫婢的手,举步往宫里走去,坤宁宫静悄悄的,皇后随口问道:“秋秋与涿儿呢?已睡了么?”

后面跟着的嬷嬷听了,连忙答道:“回禀娘娘,小殿下与公主都已经睡下了。”

“嗯,”皇后颔首,又问道:“秋秋今晚哭闹了吗?”

那嬷嬷便恭敬答道:“没有,小公主今日很乖,早早自己就睡了,也没再哭。”

闻言,皇后顿了顿,待进得后院,就先拐去了东侧殿,那是四公主燕薄秋住的地方,数名宫婢正在值守伺候,见了皇后来,纷纷垂首行礼。

皇后略微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出去,殿内熏着香,烧着地龙,暖烘烘的,她入了内间,走到床边一看,果然见燕薄秋躺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她枕边还放着一个木雕的小娃娃,大头小身子,分外可爱。

嬷嬷见皇后的目光落在那木雕玩偶身上,便悄声笑道:“这娃娃是长乐郡主送的,殿下极是喜欢,夜里睡觉都不肯撒手。”

皇后微微一笑,将那娃娃摆正了,又替燕薄秋掖了掖被角,轻轻拂开她的额发,仔细凝视着,在床边坐了许久之后才起身离开。

夜色已经深了,更漏声声催促着,已是子时了,贴身的宫婢正在轻手轻脚地替皇后除去头上的金簪与珠花,鸾鸟雕花铜镜中,映出了一张静美娴雅的面孔,只是眼神看起来有些疲惫。

皇后怔怔然地看着那铜镜中的人影,忽而问道:“本宫入宫多少年了?”

贴身宫婢愣了一下,才答道:“奴婢记得,娘娘入宫已有十六载有余了,娘娘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已经这么久了啊,”皇后的声音很轻,宛如一声叹息,她道:“今日想起从前的闺中旧事,竟犹如仍在昨日一般。”

宫婢拿着玉梳轻轻替她梳弄青丝,听了这话便道:“奴婢看娘娘,容貌也依旧如从前一样年轻好看。”

闻言,皇后只是无奈笑笑,看着铜镜中的女子,道:“怎么会?世上的人哪有不老的?莫说这些话哄本宫开心了。”

宫婢也笑道:“即便是要老,奴婢肯定要比娘娘老得早。”

她才说完,便于那青丝之中,见到了一丝刺目的银色,宫婢的手指一顿,皇后似有所觉,抬起头来,疑惑道:“怎么了?”

宫婢迅速收敛眼里的惊色,摇摇头,拿着玉梳轻轻又梳了起来,将那一点银色盖住了,神色如常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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