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跪着的太监颤声道:“奴才已寻遍了整个皇宫,没有人见过胭脂姑姑,不知道她、她是不是已经出宫去了。”
德妃猛地将手里的团扇砸向他,怒道:“那就派人去查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太监吓得一迭声道:“是,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正在这时,门外奔进来一个宫婢,德妃见她神色慌张,没好气骂道:“还有没有规矩了?”
那宫婢扑通一声跪下,急急道:“娘娘,皇上来了。”
德妃猛然坐起,抬头看向门外,果然见到崇光帝的身影自前庭朝殿门口走来。
她连忙起身下榻,刚刚站定,崇光帝便进殿来了,他的脸色沉沉,似有怒意,德妃心里陡然一紧,不知为何,她竟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崇光帝的视线紧紧盯着她,带着迫人的压力,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空气莫名紧绷,直到崇光帝一抬手,沉声吩咐道:“都下去。”
殿内所有的宫人得了吩咐,陆续垂首退下,德妃紧紧攥着手指,面上勉强露出一个笑来,道:“皇上今夜怎么突然来了?”
崇光帝没什么情绪地道:“朕来看看你。”
他冷冷地打量着德妃,忽然道:“你穿这一身,倒也很合适。”
德妃心里一突,她往日需要侍寝,或者觐见崇光帝的时候,都是穿的素色衣裳,看起来淡雅清新,可素色并不是她喜欢的颜色。
她身上此时穿着绯色的宫装,色泽艳丽,却衬得德妃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的嘴唇动了动,勉强道:“谢、谢皇上夸奖。”
崇光帝走近一步,将她的下颔捏着抬起来,他手劲很大,德妃一时吃痛,柳眉轻颦,眸中盈了水光,透着惊慌:“皇上?”
崇光帝神色冷漠地盯着她,确切地说,是盯着她眼角的那一颗朱砂痣,他突然伸出手指,来回用力地擦拭着那一颗痣,直擦得德妃的眼角都红了,那颗被点缀上的朱砂痣也没了。
崇光帝冷笑一声,用力将她推开,道:“你还想骗朕到几时?”
德妃扑倒在榻上,不住摇首,云鬓散落,金钗坠了下来,狼狈万分,她哀泣道:“臣妾没有骗皇上啊。”
“没有?”崇光帝眼中怒火愈炽,他愤然道:“当年秦御史的事情,你没有骗朕?苏烟暝的事情,你没有骗朕?长乐的事情,你没有骗朕?”
他每说一句,德妃的脸就变得越发惨白,崇光帝怒不可遏地指着她骂道:“你如今还有脸说,你没有骗朕?她从未对不起过你,苏云寒,你何以如此恶毒,要让她家破人亡?”
“你这种人,怎么配?”
德妃的眼眶通红,蓦然抬起头盯着崇光帝,反问道:“秦御史获罪之后,皇上难道真的不高兴吗?”
崇光帝呼吸猛地一滞,他语气艰涩道:“朕没有……”
德妃哈地一声笑出来,道:“皇上不就是在等着苏烟暝入宫来,向您求情,您正好抱得美人归?”
崇光帝怒声骂道:“胡说!朕没有这么想!”
德妃却恍若未闻,她的表情恶毒而刻薄,宛如疯了一般,自顾自道:“我凭什么让苏烟暝入宫?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觉得我处处不如她,长得不如她美,脾气不如她好,才情不如她优秀,可是那又如何?”
她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可是她现在死了啊!”
“苏烟暝已经死了啊!她一个死人如何能跟我比?”
德妃的每一句,都宛如尖刀刺入崇光帝的心里,她看着帝王满面痛苦之色,心中腾升起一种扭曲的快意,轻声道:“臣妾这都是为了皇上好啊,觊觎臣妻,日后流传于史书,岂不是要令皇上威名受损?”
崇光帝猛地抓起手边的茶盏掷向她,怒道:“你住口!”
茶盏中的热茶洒了德妃一头一脸,茶汤顺着鬓发流下来,使她分外狼狈,崇光帝喘了一口气,双目通红地瞪着她,咬牙切齿道:“你听好,苏云寒,朕从未想过让她进宫,即便朕再喜欢她,也不耻于陷害忠良,霸占臣妻,你所以为的,不过是因为朕喜欢她罢了,可朕喜欢上一个人有错吗?”
“若是可以,朕宁愿自己从未喜欢过她!”
“当初你祖父与父亲获罪入狱,全族连坐,是你的姐姐苏烟暝苦苦周旋,你才可以不必像她一样流落青楼,你才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可你做了什么?你害她家破人亡,投水自尽。”
崇光帝眼中痛色明显,怒斥道:“你这样的薄情寡义,恶毒心肠,就不怕遭了报应吗?”
德妃脸色惨败,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道:“不、不……她给我的,我都还给她了,我救了她女儿,我不欠她的!”
“你说长乐?”崇光帝蓦地冷笑起来:“当初她不过一个两三岁的稚儿罢了,秦御史的罪也不至于连累到她,朕是看她年幼失怙,你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才让她养在你的膝下,这么多年,你又是如何对她的?”
德妃不住摇首,崇光帝痛恨地盯着她,道:“你对不起秦家的任何人,午夜梦回,你就不怕秦御史和她来找你吗?”
德妃猛然一颤,眼中浮现出惊慌之色,崇光帝不想再看她了,厌恶地移开视线,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德妃伏在软榻边,神色怔怔的,等回过神来时,却见有两名身形高大的太监走了进来,她慌张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两名太监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奉了皇上的旨意,来请娘娘挪个地方。”
他们说完,便上前一步按住德妃,德妃惊慌地挣扎起来,怒骂道:“大胆!你们要做什么?快放开本宫!”
那两人并不理会她的叫嚷,互相对视了一眼,抓起德妃便往外拖去。
……
御书房。
御案的下首位置摆放着一张书案,上面堆满了奏折,皇后上官氏正坐在书案旁,手中拿着笔蘸了朱墨,往奏折上批,在她的对面,亦是摆放了一张书案,小皇子燕涿坐在书案后,捉着笔练大字。
小孩儿心性不定,更何况燕涿的性格素来跳脱,坐一会儿就开始扭动,好似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皇后抬头看了一眼,燕涿立即僵住,不敢再动,老老实实地继续写起来。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皇后手中的笔一顿,然后放下来,才刚刚站起身,御书房的殿门就被用力推开了,崇光帝大步迈了进来,风风火火。
“都出去!”
皇后俯身行礼之后,二话不说,立即拉起燕涿离开了御书房,所有伺候的宫人也都退了出去,燕涿看着紧闭的殿门,疑惑地问皇后道:“母后,父皇他怎么了?”
皇后摸了摸他的头,道:“母后也不知道。”
空无一人的大殿中,崇光帝径自冲到了书架旁,将上面的画轴全部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