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外面起了动静,徐侧妃撩开车帘子就见从正门走出来两人。
其中一个正是晋王,一身制式的亲王冠服,说不出的俊逸威严,另一个却是一身侧妃常服的瑶娘。
只见她穿一件红素罗对襟绣百花万福的夹衣,下穿宝蓝色绣鸾纹襕边马面裙。头戴金丝鬏髻,其上插鸾凤牡丹镶宝赤金分心簪,两鬓插着赤金累丝流苏掩鬓。明明身怀六甲,却是不掩娇媚,油红似白的,一看就是身心舒畅气色好的典型。
瑶娘被搀上了车架,晋王才上了自己的车。不多时,车队仪仗队缓缓前行,向皇宫的方向行去。
而与此同时,京城各处还有无数条长龙也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果真是来晚了,车队行至大乾门就被迫停下。
往前看去,前面数不清的车,绵延排了很长的队伍。
幸好今日有禁卫军的人驻防,一位将领收到消息后赶来,便开始指挥着手下让前面的车让道,从大路中间空出一条道来,晋王府的人才得以继续往前。
一直到了东华门,门前的广场停着各式宝车仪仗,安王、代王已经进去了,此时正往里进的是永王,晋王因为排行为五,虽来晚了,到底还是插队到了前面。鲁王出了车架,愤恨地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才又回到车里面去。
下车的时候,晋王停下脚步,等晋王妃等人走到身后,才转身道:“她有孕在身,你多看护些。”
这话是对晋王妃说的,晋王妃面上带着恭敬点头应是,袖下的手却是握成了拳。
瑶娘就算再笨,也感觉晋王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她又不是小孩子,今日宫中人多,大不了她就躲着些,哪用得着晋王妃看护,这不是明摆着给人找不痛快。
不过她肯定不会在这种场合说话,只能默不作声。
晋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玉蝉,及玉蝉身边跟着的一个太监打扮模样的人,才整颜肃穆往东华门正门去了。
晋王可走正中的门洞,而晋王妃等人却只能走侧门。按惯例,东华门是供太子、皇子及诸位阁老出入,可今日不同往日,女眷也可走的。
出了东华门,就没见着晋王了,瑶娘一路默默跟在晋王妃身后走着。她身侧跟着玉蝉和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手里抱着小宝。
至于她身后不远处,则是跟着徐侧妃和柳侧妃二人。
晋王妃的步履有些急,似乎赶着去哪儿,瑶娘也只能一手扶着肚子,紧跟在她其后。走得十分吃力,倒也并不难受,幸好她今日没穿冠服,不然那么厚重的一身衣裳穿在身子,这会儿指定倒下了。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来到坤宁宫门前。
晋王妃方才停下脚步,面带歉意地对瑶娘道:“苏侧妃恐怕累着了,咱们已经来晚了,若是再晚,恐皇后娘娘会不悦。”
不知怎么,瑶娘就想到了之前,王妃几个都到了,她和晋王却姗姗来迟的事。
王妃这是在说,就算不舒服,你也受着,谁叫你来晚了,自作自受。
明明王妃神态和话语都不是在表达这个意思,偏偏瑶娘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大抵是上辈子见多了王妃言不由衷的样子,这辈子对应起来屡屡回忆,总是能多点不同寻常的感受。
瑶娘早已是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却是摇了摇头:“妾身还好,正事要紧。”
身后传来一身几不可查的嗤笑声,却是徐侧妃不知为何笑了声。瑶娘充耳不闻垂下头,晋王妃面上含笑,眉心却几不可查地蹙了蹙。
经过通报入了殿中,果然该到的人都到了。
太子以及安王代王等府上的女眷都在,比上次瑶娘进宫时阵势更为浩大。
“还以为你们什么事耽误了呢。”太子妃笑着道。
晋王妃走上前先是请了罪,然后解释了一番。虽话里话外都没提瑶娘一个字。可她说话之时,下意识看了瑶娘一眼,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自然懂得她的意思。
原来是因为这个正当宠的晋王侧妃仗着肚子摆架子,所以晋王府上的女眷才会来晚了。
魏皇后只当没听出意思来,含笑看着瑶娘:“苏侧妃这是怎么了?瞧你喘成这样。”
晋王妃也回首看向瑶娘:“苏侧妃你没事吧,也是我急着赶来坤宁宫,倒是罔顾你有孕在身。”
晋王妃面上是担忧,眼中却含着一丝隐晦。
前有她埋下瑶娘恃宠而骄的隐线,若是瑶娘识趣还好,若是不识趣诉苦,必然要留下一个张扬跋扈的名头。她这是打定主意让瑶娘有口难言,有苦难诉了。
小宝眼中闪过一抹恼怒,正想说什么,就听他娘道:“谢皇后娘娘,谢王妃关心,瑶娘无事,瑶娘本就出身寒微,当年怀小宝的时候,还能挑水煮饭洗衣,不过是急走两步,不当什么。”
从表面上来看,瑶娘是在自轻,可这话里却是蕴含了许多意思。怀着第一胎是就能煮饭洗衣,必然不是个娇气之人,自然就没有晋王妃隐晦的恃宠而骄之言。又点明了晋王妃有意为难她一个大肚婆,让她在后面追着撵着。
大妇明里暗里刁难小妇,这本就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哪家府上没有这事。可这里乃是坤宁宫,是皇家的地方,讲究的是体面,今天又是万寿节,不管怎么说这种小事都不该闹到这里来。尤其皇家注重子嗣,哪怕魏皇后心里并不看重瑶娘肚子里的孩子,面上也必然不能这般表现。
魏皇后一副心疼的模样,对瑶娘招了招手。等她走到近前来,才拉着她的手道:“真是个可怜见的,你的事本宫也听圣上说了,是晋王亏待了你们母子,幸亏皇天不负有心人,终归是父子团聚。”
瑶娘低头做害羞状。
“倒是个害羞的,也不像是个娇气的性子,人也乖巧。”
魏皇后都这么说了,一众王妃们自是要应声。
魏皇后话里话外都没有说一句晋王妃的不是,可这番表现,明显是扫了晋王妃的面子。又是可怜见,又是不娇气,不是明摆着将晋王妃之前的话都驳回了。
晋王妃脸色难辨,脸上挂着浅笑,可眼中却闪过一抹难堪。幸好魏皇后点到即止,很快就略过这茬说起今日的事了。
今日乃是弘景帝的寿辰,也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弘景帝在皇宫设宴款待众王公贵族、文武百官以及诸多番邦使节。这些人自然不可能光是自己来,肯定是带了自家女眷的,这些女眷就需要皇后出面款待了。
可皇后只一人,难免会有所疏漏,作为皇子妃的,自然也要帮着出面应对。
倒也不用她们干什么活,只是四处帮着看顾些,不要出了什么贻笑大方的错漏,以及其他别的什么意外就可。每次宫中有大典,这些都是惯例,众王妃倒是并不陌生。
至于瑶娘,她身怀六甲,也帮不上什么忙,自然就被人忽略了。
前朝的宴设在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后廷则是在交泰殿和坤宁宫。
从巳时开始,一直到近了黄昏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