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娘眼睛一亮,明白小顺子话中的意思。
诚如她,生产前和生产后一直有人帮着调养,直到至今肚皮上还有几道淡淡的亮白色的纹路。瑶娘见过好几个妇人的肚皮,她娘、朱氏、她姐,那种没有特意保养过的纹路更加明显。
例如她娘,几十年了,肚皮上还有些浅褐色的斑纹。韩侧妃生下晟哥儿才不过一年之久,若是生产过,还是能看出些端倪。
“可她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怀不上?”
那就只有问韩侧妃本人了,可惜她本人已经死了。
至于韩侧妃是如何瞒天过海,从外面抱来的晟哥儿,也许这事还应在总管福喜身上。这大抵就是晟哥儿明明不是亲生的,韩侧妃却如此在乎,也许是因为相处久了总是又感情,也许是因为别的。
可谁又知道具体究竟呢。
只是庆王恐怕是惨了,若是让他知道养了一年多的儿子竟不是自个的,将又是一计重创。转念瑶娘想到庆王妃和珠珠,还有琰哥儿,当即又不替庆王扼腕了,若不是他是非不分,鬼迷了心窍,又哪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且不提这里,关于科举舞弊一案,朝廷很快就给了公断。
礼部侍郎萧琤削职为民,抄家发配,以儆效尤。其他涉案人员也一一有了处置,落马官员无数。而最让人瞩目的是搀和在其中两位皇子,安王被撤职回府,闭门思过,庆王则是被发配守皇陵。
看似处置的轻了,可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不过是老百姓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大乾律例》中有‘八议’,也就是说八种身份的人,各府部均无审判权利,只有交给皇帝处置,且有一定的豁免权。
皇亲国戚恰恰就是其中之一,而皇子更是皇亲中的皇亲。于情于理于法,这种处置也能说得过去。
至于会试,则是择日重考,也算是皆大欢喜。毕竟大闹之时,众人便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能得此结果算得上是好的了。
而肖家那边,肖大爷作为翰林院的侍讲,早就知道这件事,不过一直瞒着庆王妃。直到庆王被发配守皇陵前夕,她才知道这一事情。
庆王妃去了一趟晋王府,瑶娘也没瞒着她,将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了她。
听完之后,庆王妃陷入沉默之中,良久才露出一个说不上是苦还是涩的笑容。
“你若是心里难受,就哭吧,我不劝你。”
见瑶娘这样,庆王妃心里的难受反倒淡了。
“我不想哭,我就是觉得造化弄人。困扰了自己那么久的人,竟然是假的,而那孩子竟也不是亲生的。那你说,我经历的这一切,到底算什么,算什么呢?”
庆王妃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默默地流了一会儿眼泪,才擦了擦脸问道:“那孩子呢?”
瑶娘犹豫了一下:“我听我家殿下说,让圣上命人带走了。”事实上,弘景帝反应一点儿都不比晋王慢,这边刚洞悉晟哥儿身份有问题,那边晟哥儿就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至于晟哥儿的的下落,没人去关心,也没人去问。
左不过,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我想见他一面。”庆王妃道。
阔别已久的夫妻再度相见,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庆王妃还好,不过比以前瘦了一点,庆王却是完全大变样。不过是半个多月的时间,他竟瘦得有些可怕,以前高大健壮,如今依旧高大,却是瘦骨嶙峋,衣衫之下空荡荡的。
尤其是双鬓,竟是泛了白丝。要知道庆王今年不过才二十些许,却是连头发都白了。也不知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才能变成这样。
他的眼中充满了浓得见不到底的哀伤,是一种几乎死寂的黑,直到看见庆王妃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眼中才见了点光亮。
“你还好吧?”见到这样的庆王,庆王妃的心被揪了一下,竟有一种不敢上前的感觉。
“我很好,让你担心了。”
庆王妃想说自己也是才知道这件事,不知为何原因却是卡在了喉咙里。
庆王站了起来,面上带着浅浅的微笑。脸上在笑,眼中也有笑,但这些笑却只是浮于表皮,让人感觉一戳就会破。
庆王妃没有敢去看他,一下子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要来这一趟,心里空荡荡的。
“其实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想过很多很多,终归是我对不住你。道歉,让你原谅我的话,我说不出口。我这趟离开,归期无定数,你之前说的事,我答应了。”
口气平淡,似乎只是在说很普通的事,而当那句‘我答应了’说出口,庆王收紧了袖下的拳头。
他屏住呼吸,才能把哀求的话语关在喉咙里,慢慢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叠成四折的纸。
庆王妃一直低着头,看着一只大掌进入自己的视线当中。突然一下,视线模糊了起来,在有什么东西要滴出来的那一刻,她猛地伸手过去拿过那张纸。
“望君安好,一世无忧。”
庆王妃踉跄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着。
庆王的声音又在背后响了起来:“继柔,若有下辈子,我一定一定……”
庆王被送走了,只是一人一车。
守皇陵无疑是苦寒的,虽是衣食无忧,但再回不到之前的仆从拥簇,锦衣玉食。
临行前只有晋王去送了,带着瑶娘和小宝。
晋王素来是个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的人,只是远远地对他点了点头,庆王也对晋王点了点头,他又一次举目四望,才失望的进了车厢。
车轮很快就转动了,发出吱呀吱呀的微弱声,缓缓往前跑去。
远处一个山坡上,马车中传来肖二爷的声音。
“既然来了,怎么不出去送送?”
“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