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俐连连摇头,“回夫人,婢子不知,姑娘这几日好好的,没甚么不好。”
范夫人一指头又点在伶俐的脑门上,“你也是个蠢的,她坐着跟个木头一样,还好的?”说罢,瞧一眼伶俐手中的首饰,连声斥道:“这都是甚么,这是要戴到哪里去?”
伶俐低头,“回夫人,小姐说喜欢这套首饰,特意叫婢子找出来的。”
范夫人的嘴角简直气的生疼,她捏着帕子,指着自己的头,“我呀......”
伶俐问道:“夫人怎么了?”
范夫人喷一口热气,“我着急上火,要被你们气死!”
托盘上是一套银制珍珠头面,还带着串子和首饰,范夫人指着盘子,“你个蠢丫头,你好好睁眼瞧瞧,这是甚么东西!”
伶俐讷讷,“这是......珍珠串子,还有.....”
范夫人一手点在盘子里,“你也知道这是珍珠串子,我且问你,这是甚么时候穿戴的?”
伶俐回话,“回夫人,这是姑娘想......”
范夫人将伶俐手臂一扯,“快些拿走,这等物件是那天能戴的?我的天呐,你到底长没长个脑子,这银都黑了,你拿出来让你家姑娘出嫁用?莫要丢人现眼,人家还以为我们范家穷得连套头面都买不起!
范夫人指着后头,“快快拿走,快快拿走!”
伶俐不肯,“姑娘说......”
范夫人气得发笑,“莫要再说!那里头有银楼新送来的首饰,你去陪着选一套,选好了拿来给我瞧瞧。还有那衣裳,快些试,师傅还等着呢。”
伶俐垂着头进去了,范夫人摇摇头,叹口气,“憨货,都是憨货,这要嫁出门,将来可怎么得了!”
范夫人帕子在嘴角按了按,转身走了。
伶俐进去,范明瑰还是坐在窗下发呆,伶俐道:“小姐,夫人送了首饰和衣裳过来,你来试试吧?”
“一入侯门深似海”,明瑰幽幽开口,“伶俐,你说,咱们进了侯府能开心吗?”
伶俐摇头,“这些个伶俐不懂,伶俐只知道,小姐去哪里,伶俐就去哪里,小姐想做什么,伶俐就陪着小姐做什么。”
明瑰展颜一笑,这一笑如绽开了的春花,她终于站起来,瞧着那一盘子生辉的赤金头面,说:“有你如此,夫复何求。”
外头传来轻笑声,这笑声轻轻的,又带着三分舒缓,范明瑰的心猛跳了几下,她抬起头来,果真看见一个湛蓝的身影站在帘外。
那人说:“在下闵梦余,专程来恭贺范家姑娘大婚,不知在下来的可是时候,进来说话又是否方便。”
正月的尾巴上,暖阳从窗子中透进来,照在一盘盘金光闪耀的生冷首饰上,照在火红绣金的嫁衣上,也照在了范明瑰有些泛红的脸上。
外头人影憧憧,范明瑰只觉得,此刻时光正好,与他再见一回,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是作者三十岁以前的最后一个阴历生日。下一个生日,就永远告别了二十岁,于是坐在椅子上,硬撑着来了一章。
用冯唐的话来一句,后海有树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此时此刻的云,二十来岁的你。
明年此时,你们还会不会记得永远告别二十岁的作者,或者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作者写过这么一本不算太有吸引力的书。
作者心里有唯一挚爱,古龙,他的江湖有如天上月光。古龙先生说,茶只要是热的,不会太难喝。女人只要是年轻的,不会太难看。
突觉时光匆匆,希望三十岁的时候,作者能写出更好的故事,祝福自己进步吧。
☆、丑八怪
“闵家哥哥, 你来了?”
范明瑰站起身, 对外头行了一礼。
外头珠帘轻动,闵梦余挑开帘子, 对着范明瑰弯腰道:“范小姐快快起身,下官可当不起小姐这一礼。”
两人一来一回,伶俐倒是看笑了, 她说:“闵公子请坐, 婢子去给公子泡茶。”
范明瑰脸上红扑扑的,她看见闵梦余,晶亮的眼睛里有喜色, 眉宇间又带着轻愁,闵梦余笑一笑,说:“怎么了,很少见你如此不快活, 是谁惹咱们范家姑娘不痛快,不如告诉在下,在下虽不才, 必要时也可刷起袖子替范姑娘出口气。”
夕阳照进来,明瑰弯眉一笑, 似要笑开了一室春花,她说:“明瑰很好, 并没有不快活,闵家哥哥来看明瑰,明瑰开心还来不及, 怎么会不高兴呢。”
大红的嫁衣绣着金边铺在桌上,闵梦余低头微笑,“这是新娘子的喜服?嗯,这颜色红得正好,衬你。”
明瑰挑起美目,“真的?”
两人在锦绣斜阳下相视一笑,明瑰托起首饰盘子,“既然闵家哥哥这样会欣赏,不如请闵家哥哥帮着看一看,明瑰出嫁那日戴哪一套好?”
铺了大红锦缎的盘子里看上去堆着满满当当,实则范夫人其实已经替女儿筛选过一番,这托盘里头物件有三十余件,实则真要分辨起来,只得两套头面。一套是玉饰为主,分心为金累丝镶玉嵌宝牡丹鸾纹分心,另带着金累丝镶玉嵌宝牡丹鸾鸟纹掩鬓。还有一套为红蓝宝石嵌起来的簪顶石榴子,另带着一支金镶石榴花顶簪。
范明瑰一对俏丽明眸瞧着闵梦余,眼神喜盈盈的,又有点子羞怯,还似有些期待,闵梦余低着头,忽而朝明瑰面上一看,说:“你似宝石,这簪子三色宝石交错,你戴来更显璀璨。”
这是一支簪顶牢箍石榴子的顶簪,这金簪造型为一朵重瓣石榴花,匠人用金片卷成圆管把石榴花卷成三层,分别用红蓝宝石镶嵌花瓣,一颗最大的黄宝石嵌入花心作为蕊。
闵梦余道:“此黄为‘酒黄’,层叠镶嵌,花团锦簇,最是衬你不过。”
明瑰捏起簪子,幽幽往自己发间上插,簪子斜落鬓边,并没有戴正。
闵梦余道:“我来帮你?”
夕阳落的更斜了,浓墨余辉照在范明瑰脸上,暖照慢慢掩去了她颊边的羞红,闵梦余拉开簪子,又慢慢往明瑰的发顶中间去插,冷风夹着年轻男子身上的香味传过来,那香味一阵阵的,直要蹿到范明瑰的心底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