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邊境」#9(2 / 2)

「貝蕾妮卡,他們是我認識的人,不可以殺死喔。」

她果然是要殺了我們痾痾痾痾!

「嘰嘰……!嘰……!嘰嗯……知……道了。」

為了我們的人身安全著想,我和伊朵決定一時停戰,好好泡個湯放鬆一下再說。

呼。

大姊應該是有話要說才會叫上我們兩個。過去那段時間都在空中庭院的她,會知道我們私底下搞什麼鬼嗎?

莉菲號召的邊境之村半人馬戰士。

布藍特帶來的南方半人馬戰士。

來自草原及高地的巢穴頭目。

量產成功的恢復藥丸。

魔劍奧瑟雅。

無論別有用心抑或運氣使然,這些都是為了伴隨大姊重返瑪吉克王國所做的準備。

不……

是為了終結桑莫王國所做的準備。

大姊閉起眼睛,以強壯的雙臂靠在澡盆邊緣的木板上,朝後仰起的粗大脖子似乎就連在泡澡時也隨時緊繃。她聽完我的說明後陷入沉默,連人偶貝蕾妮卡游到她懷裡都沒反應。

貝蕾妮卡抬起那雙水滴也沾不上去的光滑手臂,像條蛇似的滑溜地勾住大姊的粗脖,飽滿堅挺的乳房隨著輕微弓起的上半身脫離水面。她的胸部側面存在著空隙,乳房前端沒有乳頭,平滑得令人作嘔。貝蕾妮卡的姿勢雖然妖魅,古怪的身體與冰冷的表情都讓人感到相當不適。

「嘰……嘰嘰……嘰咿……嘰咿……」

老實說,比起可能遭到傳說中的殺人人偶殺害,我更怕她突然像鬼娃恰吉一樣來個意義不明的瘋狂抽動。在她持續發出享受似的奇怪呻吟時,我緊張到不知不覺就握緊了伊朵那隻垂放在水面下的左手。

伊朵表情也非常緊張,然而在我們握住彼此的手之後,剛才那股寒意也好、現在這些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詭異反應也罷,都變得沒那麼可怕了。

過了好一會兒,彷彿遭到妖女纏身的大姊睜開了眼睛,她以結實的右臂擁住貝蕾妮卡不安分的身體,保持仰首姿勢,凝望著降下細雪的陰暗天空。

「一切就緒……」

大姊的眼神不像是在欣賞眼前景色,而是透過這片天空延伸至遙遠的彼端,一個我們都沒見過的地方。

「我,來了。」

§

桑莫王國,王都巴黎。

自從桑莫軍征服波波蘭、擊破露露西亞邊塞大軍、進而將瑪吉克殘兵封鎖至莫斯科城內,勇者矮子丕平即返回王都,著手進行另一項計畫。

在敵國勇者存活的狀態下放任前線不管固然有其風險,不過有了查理曼的授權,丕平得以安排部隊進駐「他們」絕不會考慮之處──這也是風中殘燭的敵國能夠透過其勇者進行反撲的罩門。

波波蘭、露露西亞兩地共兩百六十二處村鎮及主要道路,已佈署從本國徵召的一萬五千名後備部隊。加諸圍城中的四萬正規軍,根本是勝券在握啊。

但是,還必須把任何觸及這場戰爭的變數降至最低才行。

「喔,莎拉拉!妳從『邊境』回來啦!」

「……是啊。」

首先是在桑莫南境之外,那塊她印象中的「南法」土地。無論派遣幾次部隊都無功而返、甚至讓將軍們不惜對她陽奉陰違的那個地方,正是不存在於地圖內的秘境。那條目不可視的境界線阻隔了人類,境界彼方的艱險輕易扼殺了勇者,最終有資格深入秘境一探究竟的,只有她眼前的女人──桑莫王國最強的魔物?吸精鬼莎拉拉。

「那麼,妳有帶回上次報告提及的東西嗎?」

面對眼前這個等級不足三十、又總是隨意差遣自己的矮子,渾身浴血且疲憊至極的莎拉拉一度想摘下那顆神氣活現的小腦袋。但她承認此人擁有查理曼也望塵莫及的智慧,假以時日,或許會成為人類史上前所未聞的至高王者──到了此人登峰造極之時再予以「收割」豈不美哉?

以對未來的期許抑制殺意的莎拉拉輕輕地頷首,指向長廊後方的大廳,便逕自回到位於鄰棟的休息室。五短身材的丕平啪答啪答地奔向大廳,稚氣未脫的臉蛋難掩欣喜之情,這股情緒碰上聳立於大廳的黑色小山,更是激動到五官都扭曲起來。

「嗚哈哈!真的弄到手了呢!邪劍堤拉雅安……!」

邪劍──準確來說,是成為一族之母的堤拉雅安所產下的分身──以總共五十三把的數量、搭配多餘的甲冑配件堆成血淋淋的鋼鐵小山。在士兵們尚未清理乾淨的地方,還看得見包覆在鎧甲中的殘軀與緊握劍柄的斷肢。這些是通稱為「邪劍少女」的亞人族殘骸。

根據法法兒的偵察報告,「南法」一帶共有兩個戰鬥部落,分別是堤拉雅安族的邪劍少女、西塔魯瑪爾族的神劍少女。這兩個族群的平均等級為五十,雙方處於長年不斷的戰爭狀態,而佔有邊境入口據點的勢力正是堤拉雅安族。

透過和平手段收集到的資訊十分有限,強奪這些稀有裝備則非難事,這也是莎拉拉奉命進入邊境的首要事項。

然後,是實驗。

男性,十五級──裝備後自殺。

女性,十七級──裝備後自殺。

男性,二十二級──裝備後精神崩潰。

女性,二十三級──裝備後傀儡化。

男性,三十級以上共三名──裝備後精神崩潰。

女性,三十級以上共三名──裝備後精神崩潰或傀儡化。

實驗結果,邪劍只能給具備相當實力的女性使用,但成功率並非百分之百。針對這點,丕平深入研究後成功找出變因所在。

意志堅強的實驗體會對邪劍的精神操控產生強烈抵抗,最終導致不可修復的破壞。反之,生存慾望低下的實驗體較能適應邪劍的支配。與邪劍契合度越高的實驗體,甚至越能駕馭原本持有的能力。

跟堤拉雅安合而為一的邪劍戰士──這就是將人類「魔物化」的成品。

莎拉拉既已帶回數量充足的邪劍,現在只需要讓從敵國抓來的高等級戰俘裝備它們,立刻就能製造出一批威力強大的軍團。而這正是她將用來擊潰瑪吉克王國、進而鞏固查理曼政權的最終兵器。

今後她只要不斷地找出高等級的人類、把他們變成廢人或聽命於己的邪劍戰士,再利用這支武力鏟除不聽話的魔物……就能在這個世界重建卡洛林王朝的榮耀與輝煌!

「嗚嘻嘻!什麼人類與魔物共存的國家,笑死人了!對吧,米歇爾、瑪農!」

隨侍在旁的一男一女副官聞言,馬上迎合矮小的長官做出浮誇的大笑。

「勇者大人所言甚是!我們人類……不,我等法蘭克王國的國民才有資格站在這片大地上!」

「勇者大人說得沒錯!趁這場戰爭把那些髒兮兮的魔物使肅清掉吧!」

大廳內的士兵們紛紛舉起各自的刀劍,在米歇爾與瑪農慫恿下加入狂熱的吶喊。

「『非魔物使』的諸位!我們的時代就要來臨啦!」

「嗚喔喔喔喔喔──!」

──在這魔物使盡出的王都巴黎,「法軍」勢力正迅速崛起。

數日後,丕平前往瀰漫著濃厚血腥味的王都地牢,由副官米歇爾主導的傀儡化計畫已大致完成。這裡直到一個月前都還充滿悲鳴聲,如今只剩下幾扇鐵門後方仍斷斷續續地傳來呻吟。米歇爾邊帶她深入地牢邊報告:

「按照勇者大人的計劃,『第一隊』中的七人已順利武裝,只剩一人尚在抵抗。」

「哦哦?還是上次那個三十級的神官嗎?」

「是的。」

「每個超過她等級的都淪陷了,她還真能撐耶。」

「倘若趕不上預定的時間,是否該讓她直接接觸邪劍?」

丕平盤起短小的手臂,嘖個兩聲後說道:

「強暴沒有用,拷打沒效果,下藥碰到抗藥性,也沒有當面宰掉就可以突破心防的重要人物……這就是變數。如果讓這種變數碰上邪劍、引發不可預測的結果,那就會是個災難。現在我們最不需要的就是變數,懂嗎?」

「是的。那麼這就處理掉……」

「不對哦。」

米歇爾噤口,按住劍柄的手悄然鬆開。

「如果殺死她可以換取更棒的成果,那麼殺了也無妨。可是她現在擁有的價值只有一個,那就是她自己。」

兩人面前的牢房伴隨刺耳聲響開啟,一股混雜著精液、糞尿與嘔吐物的噁心氣味衝出,廊間燈火照亮了被鐵鍊捆綁於黑暗角落的金髮女神官。遍體鱗傷的女神官一被燈光照到,隨即主動張開大腿、扳開腥臭的淫肉,含著溫冷精水的肉穴輕微收縮,給沾血銀鉤拉開的肛門流出爛泥般的血糞。

丕平站在門口端詳著被囚的神官,大大的眼睛滿足地瞇了起來。

「這傢伙快到極限啦!有這等精神力的人,魔物化一定更有趣吧!嗚嘻嘻……米歇爾!」

「是!」

「輪姦!拷問!迷藥!想怎麼做隨你高興!不過千萬別把她弄死,我要親眼見證這個女人魔物化!」

「是的!勇者大人!」

當骯髒惡臭的牢房重回黑暗之中,金髮女神官──希瑪便宛如枯萎的花朵般瑟縮起來。

§

桑莫王國,波波蘭領地,維特尼察教堂。

這裡是少數幾座並未遭到戰火洗劫的教堂之一,在瑪吉克軍隊全面撤出波波蘭之後,此處成了桑莫軍後備部隊的駐紮地。附近一帶的村女被徵召到這裡服侍軍人們,以往神聖靜謐的教堂就此淪為夜夜笙歌的佔領軍妓院。

就在教堂深處的復活之間,一名渾身肥肉的分隊長正在青銅平台上享受他的戰利品。滿臉橫肉的醜惡嘴臉隨著倉促到來的射精舒緩下來之際,平台忽然發出耀眼金光,嚇得他老二都還沒拔出便抱緊村姑滾落下去,鄰近那些沉浸於粗酒和女人的士兵們也都為這道美麗的金光獻上一記驚呼。

光芒散去,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名酒紅色短髮的裸體少女。

彷彿某種暗示,紅髮少女的現身讓在場所有人的記憶「喀」地一聲產生了裂痕,某個東西趁機鑽進裂痕中,將遭到覆寫的記憶恢復原狀。

「勇……」

同樣感覺到腦袋一陣輕盈、進而恢復特定記憶的,也包含呆坐在平台上的紅髮少女。

「勇者……」

當內心的不確定感藉由外人的呼喚得到肯定,她終於確信自己的身分。

她那本來就不怎麼堅強的內心頓時瀕臨崩潰,然而士兵們卻不容許她替自我哀悼。

她只好折斷分隊長的脖子。

「咯!」

撿起長劍,接連殺死三名來不及備戰的士兵。

「噫噫噫……!」

憑著等級差距,強行突破慌忙聚集起來的小隊。

「快……快通知賈特隊長!」

然後,她一派輕鬆地搭起強奪過來的弓與箭。要是還有一頂羽毛冠,她可以變得更厲害……至少姊姊是這麼說的。

「不是說不會有敵人嗎……嗚啊啊!」

訓練不足、缺乏戰鬥意識的後備隊士兵很快就隨著中隊長戰死陷入潰逃狀態,教堂內外的民眾紛紛爆出歡呼聲。有些來不及逃跑的士兵給赤裸著身體的女人們逮個正著,眾人隨手抓起石塊便將他們砸個半死。

待最後一名士兵嚥下最後一口氣,圍繞在她身旁的民眾再度引爆激昂的吶喊。

「是勇者大人啊啊啊!」

「勇者大人來解救我們啦──!」

「勇者大人萬歲!勇者大人萬歲!」

時隔已久,曾經理所當然地視為戰果的歡呼聲,在她聽來已成為一片片直朝心臟刺來的冰冷利刃。

晴空。

鳥鳴。

青草。

透過五感所感受到的這個世界,也都染上朱紅色的惡意。

儘管如此,只要心中尚存悔恨,她就有向前邁進的勇氣。

「姊姊……我馬上就來。」

──紅髮的勇者背起了長弓,獨自一人朝西方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