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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在第二日便有了定论,他仍是诛了昭妃九族,只留了昭妃一命,废为庶人,且仍许她住在皎月殿中。
这看似顾念旧情的宽宥,然旨意中写得明明白白,道“苏氏之罪,罄竹难书”,但“为慰皇后在天之灵,留其一命,谢罪忏悔”。
宫中风光一时的昭妃苏氏,自此再不复存在了。
旨意下来之时,众人恰在顺妃处晨省。樊应德宣罢了圣旨,又躬身上前,告诉顺妃:“皇上说苏庶人谢罪的具体事宜由您安排,您直接交待宫正司便是。”
顺妃端坐主位,宝相庄严地颔首:“本宫知道了。”
说罢就看向夏云姒:“窈姬与佳惠皇后最为亲厚,便请窈姬多留一会儿,我们一同商议此事。”
夏云姒欠身:“诺。”
顺妃便又朗声道:“你们都先回吧。”
众人依礼告退,夏云姒坐到顺妃近前,当真是“相谈甚欢”。
她们都不想让苏氏好过,很快便定下来,苏氏每日皆要在皇后灵前跪足四个时辰,每一旬可歇一日,由医女好生医治。
“你若还有别的打算,想为皇后娘娘出口恶气,便自己去交待吧,不必再来问本宫。”安排完那些,顺妃又淡淡添了这样一句。
当真是个聪明人。
夏云姒抿笑应诺,便也从顺妃处告了退。
这般商议也不过耽搁了小半刻,回到庆玉宫时,却见小禄子满面焦灼地在宫门口等她。
夏云姒锁眉:“怎么了?”
“娘子。”小禄子疾步上前,“方才万安宫来禀,说宫人一不留神的工夫,皇次子与皇长子打起来了,且还打得不清……皇上还上着朝,他们便只好先来向您回话、又去回了太后。昭仪娘娘说先替您去瞧瞧,让您回来赶紧过去。”
夏云姒面色一变:“知道了。”说罢也不再进庆玉宫的宫门,提步就往万安宫去。
万安宫离庆玉宫原也不远,她又走得急,不过小半刻就到了宫门口。刚走进几步,就听到小孩子的抽噎声。
又听到另一个声音小心说:“许母妃别生气,二弟不是故意的,只是失手罢了……”
循声而去,夏云姒迈过正殿的殿门,便见许昭仪端坐主位,面色铁青。
皇次子宁汜跪在她跟前,小小的背影抽噎得不住颤抖。宁沅则在许昭仪身侧,抱着许昭仪的胳膊,一句句地为弟弟说着情。
下一瞬,夏云姒注意到宁沅额角包着的白绢。匆匆向许昭仪福了一福,便朝宁沅招手:“宁沅,来。”
“姨母。”宁沅望了一眼,跑向她。她仔细看了看那块渗着血的白绢,黛眉紧锁:“怎么回事?”
美眸凌然扫向乳母,几个乳母都打了个哆嗦,为首的一个跪道:“奴婢们送殿下们去书房读书,按规矩是不能守在房里的。可也就刚退出来那么片刻,就听皇长子哭了起来,进去一瞧……皇次子的砚台扔在地上,皇长子脸上全是血。”
夏云姒怒火中烧,却不得不克制着火气,只喝问宁汜:“怎么这样打你哥哥!”
“他不是我哥哥!”宁汜突然也放声大哭,转过头,流着泪的眼睛里满是愤恨,“因为他母后!我母妃被掘了墓!我没有他这样的哥哥,他不是我哥哥!”
“混账!”许昭仪怒然起身,仰首劈下,耳光清脆。
“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佳惠皇后也是你的嫡母,你简直忤逆不孝!”许昭仪厉斥,气得手都在抖。
宁汜捂住脸、咬着牙,不再说一个字,眼底的恨意却愈发分明。
这双眼睛明明还透着几分稚气,可恰因为这份稚气,这恨也更令人不寒而栗。
许昭仪没有在万安宫中多留,看夏云姒会在这里陪着宁沅,她便径自去了紫宸殿,打算向皇帝禀奏此事。
经这事一搅,两个孩子今日便也都不急着读书了,夏云姒就将宁沅带回了朝露轩,好生安抚。
她让人做了宁沅素日喜欢的豆沙奶卷来,将他揽在怀里喂他吃。宁沅原也与她亲近,偶尔便也拿起小勺,反过来喂她一口,望着她说:“姨母别生二弟的气,父皇不会喜欢的。我也不会生二弟的气。”
夏云姒听得一怔:“你不生你二弟的气,只是因为怕你父皇不喜?”
宁沅又吃一口奶卷,点一点头。
夏云姒黛眉浅蹙:“你很在意你父皇的想法么?”
他又点一点头:“先生说,不能因小失大。”小小的脸上浮起若有所思的神情,“先生还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夏云姒心里一栗。
她方才只觉宁汜那样的恨意令人害怕,现下却发现相较于宁汜,宁沅更像深宫之中长大的孩子。
夏云姒先前从未觉得他会有这样的心思,当下震惊之余,说不清这是好还是不好。
她怔怔地望着宁沅,宁沅却没再多说什么,又只顾吃豆沙奶卷了,直吃得嘴角糊了一片白,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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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皇次子宁汜被带离了万安宫。
佳惠皇后是皇帝心头的结,每个人都知道避着,不敢有丝毫不敬。
宁汜纵使贵为皇子,也不该轻易触碰这个“结”的。
皇帝于他们而言本就是父亦是君,一朝间天颜震怒,自然父慈不再。
足足半个时辰,皇帝在紫宸殿中厉斥宁汜忤逆不孝,太后与皇长子求情未果。
翌日清晨,年仅五岁的宁汜被带离皇宫,送去行宫抚养。
“忤逆不孝。”许昭仪的瑜芳殿里,夏云姒听着这四个字,边轻笑边摇头,“这样大的罪名,连后路都给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