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一声娇笑,便算答了他的话,柔柔顺顺地伏在他怀里与他一并进了殿,又在经过罗汉床时推他坐了过去。
她往他膝头一坐,玉臂随之揽住他的脖子:“这可是皇上说的!”她的声音促狭又妩媚,“君无戏言,皇上一步也不许离开!否则臣妾就不要皇上了!”
他欣然迎接她的这份脾气,吻落下来,唇齿纠缠。
接下来的两日他果然半步未离,二人入夜自有意趣,白日里读书下棋亦可享无限惬意。
然第三日晌午,二人正一道与两个孩子同用午膳,贺玄时刚把一小勺蛋羹味到宁沂嘴边,樊应德脚下匆匆地进了殿来。
樊应德单膝跪地:“皇上,出事了。”
贺玄时喂着宁沂,一时也没回过神,只随口问:“怎么了?”
“冷宫……”樊应德噎了噎,“冷宫,走水了。”
第106章 齐氏
殿中氛围一凝。除却听不懂的宁沂还在聚精会神地吃父皇喂过来的蛋羹, 每个人都摒了息。
夏云姒扫了眼乳母, 示意她将喂孩子的活儿接过去, 又径自问樊应德:“如何走的水?”
樊应德回说:“尚在扑救,原因还不清楚。”
皇帝眸光发沉:“可出了人命?”
樊应德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些:“火自正殿而起, 烧得凶猛。今儿又东风刮得不小, 下奴隔得老远都能瞧见火苗被吹得直往西边蹿。所以……”他无声地叹了下,“东边几位大抵没什么大事, 但住在西边的, 怕是免不了要有留不住的了。”
夏云姒搭在膝头的手一紧,面上尽量平静地看向皇帝:“臣妾得去看看。”
皇帝眉头锁起:“一道去。”说着又叮嘱宁沅一句,“你好好用膳。”
这话倒让夏云姒略微轻松了些。还记得关照孩子, 可见这事纵使难免惹他不快也不过尔尔。
可这若是德妃干的,那德妃可真是好心计。
她设想过很多次, 猜测德妃会在什么地方下手, 各宫各院乃至太后太妃那边都想过了, 也安插眼线设了防,但还真漏了冷宫。
现下一想, 冷宫真是适合过年时出事。
论重要,冷宫里没什么重要的人。这几年出了事的宫中妃嫔, 除却叶氏在外修行以外, 其余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死了, 冷宫里最多也就住了三两位早年落了罪的, 早已没人记得是谁。
除此之外就还有几位先帝的妃嫔, 硬论辈分该是皇帝的长辈, 可入了冷宫就都是被废为庶人的,又如何还能被称为是当今天子的“长辈”?不然也不会一直被关在冷宫之中了。
此事的要紧之处在于,它出在过年这个节骨眼上。
年关之中举国上下都要图个吉利,宫中更是年年都看重年关。为了图这吉利,过年时宫里有许多不成文的规矩——譬如这时候犯了错的宫人不能罚,不论多大的错处都要压到年后再说,免得见血不吉。
见血都不吉,何况闹出人命?
夏云姒想得心下冷笑。
神鬼之说她素来是不忌讳的,宫中却迷信颇多。眼下看来德妃倒也不忌讳,是个狠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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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在皇宫西北角的偏僻处,抬步辇的宫人纵使知道出了事、尽量走得快了,也仍是过了近两刻才到。
到时大火已差不多扑灭,只余残存的火苗与滚滚浓烟往外冒着。夏云姒遥遥望了一眼,接着目光便注意到近些的地方——果然,德妃的步辇已停在冷宫门外了。
二人先后下轿,忙碌的宫人经过此处自要停下见礼,皇帝只看着数步外正殿的浓烟:“救火要紧。”
宫人们便又匆匆起身继续忙着扑救。很快,德妃闻讯迎了出来,朝皇帝一福:“皇上。”
夏云姒也朝她福了福:“德妃姐姐。”
“宸妃。”德妃与她平礼相见,礼罢,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她面上多停了片刻,直至又一架步辇将她的目光拉开。
贤妃也来了。见圣驾也在,亦是先行上前见了礼,继而目光在几人间一荡:“大过年的,竟出了这样的事……如何了?”
话音落下,皇帝与夏云姒自都不约而同地看先一步赶到的德妃。
德妃脸上全无笑容,倒透着几许悲意,颔首轻声向皇帝禀话:“臣妾方才见火势已去,就进去看了看。东边还好,皇上早年废黜的陆氏与陈氏虽受了惊,但没受什么伤。西边的几位……多是先帝那时的,又关得久了,都有些神志不清,听闻有两位没能及时救出来。倒是正殿里头……”
德妃说着顿声,皇帝眉心一跳,她的视线划过他的神情,又忙继续说下去:“正殿里住着的是齐氏……就是先帝的佳妃,建德十八年被废的那一位。此番大火自正殿而起,正殿便也烧得最厉害,齐氏应是……”
她眼眸垂下,掩去的意思不言而喻。
齐氏没了。
皇帝长声吁气,德妃静了静,又问:“可要现在禀奏太后?”
皇帝摇头:“年后再说。”继而又吩咐樊应德,“覃西王那边,也节后再报丧。”
这牵涉的是桩陈年旧事。
齐氏算来是太后的远房表妹——但亲缘实在甚远,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
太后早年嫁与先帝时,家中从身份低微远亲中挑了几人给她做陪嫁侍婢,入宫后就充作宫女,与夏云姒身边的莺时燕时她们差不多。
这位齐氏,当时该是与太后最亲近的。
后来宫中纷争渐起,先帝身边也出过令正宫夜不能眠的宠妃,太后便让齐氏侍了驾。
齐氏初封的也是末等侍巾,但凭着太后这座靠山,晋位颇快。
后来太后生了贺玄时,是先帝的长子。没过两年,齐氏生了皇三子,便是如今的覃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