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2 / 2)

我的繁星海潮 凉蝉 2527 字 2天前

谢朝点头:“对。触觉反馈对远程手术非常重要,尤其我们的研发重点是脊椎手术机器人。比如说,医生在上海开启系统进行手术,他抓握控制端,完全跟自己做手术一模一样;而身在深圳的病人躺在手术室里,由医疗机器人来开刀,机器人识别出医生手部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完美复制在病人身上。”

谢朝讲得详细而通俗,他考虑到商稚言对行业专业知识并不了解,于是不断举例子跟她解释。

商稚言总觉得,谢朝像是在跟她讲解一道数学题。谢朝和余乐吸收知识都很快速,但释放出它们,谢朝比余乐还更胜一筹。当年两人给商稚言和应南乡讲解题目,就连应南乡都认为,谢朝讲得更透彻简单,仿佛所有困难的题目,谢朝都可以找到一条最快、最短也最容易让人理解的捷径。

商稚言笑道:“咱们现在是做采访吗?”

聊起医疗机器人和外骨骼行业现状一时间收不了口的谢朝轻咳:“不好意思。”

商稚言连接了车上的蓝牙,问谢朝有没有听过周杰伦的新歌。谢朝很久没听过什么新歌,商稚言给他放了《等你下课》。

听了一会儿,谢朝皱眉:“这是跟踪狂吗?”

商稚言大笑:“这是个痴心人。”

谢朝看了眼歌名,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地笑:“以前我常常等你下课。”

“是我等你们下课好吧?”商稚言说,“你们班特别爱拖堂,连晚自习都要开小灶补课。”

谢朝:“我和余乐一般都是在小卖部里等你啊。”

商稚言想起来了。她还想起烤肠的香味,装牛杂的纸碗,食堂门口熙熙攘攘的学生,还有小卖部门口那几棵低矮的桃树,春天会开许多花。

他们开始聊过去的事情,商稚言简直困惑:谢朝说的话有这样好笑吗?她多久没这样一直笑一直笑,为身边人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而高兴了?她甚至怀疑这一刻的好心情永远不会消失。

上山又下山,经过灯塔所在处,远远便望见码头。码头很冷清,谢朝把车子停在停车场,他显然常来,轻车熟路刷卡记录,带商稚言往码头走去。

谢朝的游艇改过名字,现在叫朝阳号。商稚言:“你妹妹的游艇叫什么?”

谢朝想了一会儿:“玛格丽特。”他上了船,回头冲商稚言伸出手。两人自然而然地握着手,谢朝牵她走入游艇。

“是那个很美的公主吗?”

“是啊。”谢朝笑着,“《罗马假日》女主角的原型,她喜欢得不得了。”

船在水中有轻微的晃动,谢朝没松开她的手,反而攥得紧了一些,带她参观自己的游艇。游艇并不大,和商稚言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它专属于谢朝自己,船上的餐桌上居然还堆放着十几本外文书籍,都是外骨骼相关。

“你平时在这儿都干什么?”商稚言怀疑。

“看书。”谢朝想了想,“吃吃东西喝喝酒,看星星。”

他让商稚言在船头驾驶舱坐好,掏出钥匙,启动了游艇。离开码头,海风一下变大。商稚言拿出皮筋扎好头发,刘海和鬓角发丝仍被吹得乱飞。谢朝把着船舵,戴上墨镜,商稚言扭头很专注地看他。谢朝留意到她的目光,匆匆扭头问:“怎么了?风太大?”

你有点帅。商稚言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游艇很难开吗?”

“不难开。”谢朝说,“跟汽车差不多。”

商稚言:“我还没有车照。”

谢朝:“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商稚言笑:“我去上晚自习。”

谢朝也笑:“得令。”

游艇在平滑海面飞驰,船后留下两道白得灿烂的浪痕。

谢朝的游艇曾是谢辽松的,谢斯清的游艇则是全新设计订做,谢朝答应商稚言,下次带她去玛格丽特号玩儿。和朝阳号一切尽量实用的设计原则不同,玛格丽特浪漫而美丽,但它现在还停在澳门的游艇会里,尚未回到此处。

风吹得商稚言有些乏,谢朝停了船,让它在海面浮着,转身钻进厨房给商稚言准备晚餐。

“就这样让它漂吗?”商稚言问,“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有灯塔。”谢朝一边煎牛排一边说,“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安全送回家的。”

商稚言第一次在船上迎接了日落与夜色。那感觉非常奇妙,与城市里的夜幕大不一样,她看见夜色温柔但剧烈,每一眨眼天光都呈现不同色彩。落日将坠入海中,满天云霞煌煌如被染料浸泡过。东侧的深宝蓝色已经攀爬上天幕,而在头顶上,冷暖两色糅合,过渡温柔。一片亮着金光的云横在空中,像半片落单的翅膀。

她拍了照片给应南乡发去。应南乡得知她和谢朝在游艇上,激动坏了:【泳装带了没?】

商稚言:【又不下海。】

应南乡:【小傻瓜,谁让你下海了!你知道我说什么的。】

商稚言脸上微红,装作不懂。谢朝端着牛排和红酒走来,在她身边坐下。俩人也不管用餐礼仪,盘腿坐在船尾开始大吃大嚼。谢朝开的是一瓶品质上乘的拉菲,他教商稚言品酒,教她如何有技巧地晃动酒杯,让酒液与空气接触,散出香气。

但说完,他仰脖直接就把半杯酒灌入喉咙。

“我渴了。”谢朝咧嘴一笑,“渴了就无所谓,想怎么喝怎么喝。”

牛排煎得极好,商稚言啧啧称奇。谢朝面露得意之色:“这是我在国外练出来的手艺。”

天地彻底进入夜之中。没了城市的光污染,星空灿烂。商稚言很久没见过这么多的星星,她甚至还看到一道隐约的星河,斜斜跨过夜空。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星夜是数年前送走外婆的时候。她和张蕾手挽着手,看和尚和道士在老屋门口作法。和尚与道士实际上是同一个人,念完佛经便换了衣服扮作道长,拂尘扬来扬去。他有两根留着长指甲的尾指,牙齿和指甲发黄。无论袈裟还是道服,衣角都有几个焦枯的小洞,不知是被香烟还是火烫的。

谁都听不懂师傅唱的什么,他带的几个徒弟都是年轻人,衣着随便,坐在树下,敲敲打打,吹着唢呐。

年纪小的表弟表妹在大人身边摇摇晃晃,几乎要睡过去了。偶尔会被巨大声响惊醒,扁着嘴巴要哭,又被大人急急抱在怀中。

奈何桥用一根白布充当,横在火盆上,高高挂起。舅舅们举着那只咯咯叫的大公鸡,一边哭一边让它滑过白布,让外婆的魂魄度过长桥。一切仪式过去,他们在村头的石头小屋里烧纸钱,烧纸扎的屋子、车子和金童玉女。灰白的烟烬被气浪带着摇摇升上高空,又晃悠悠散落下来。

商稚言当时抬头看,她霎时间以为是灰色的雪。那时天上遍布细碎的星辰,她不出声地哭,未烧完的碎屑还闪着火星,在潮湿的海边飘摇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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