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谢朝笑道,“下午我的新助理来报到。”
“是怎么样的人?”
“不知道。”谢朝启动车子,缓慢驶出光明里,“相处了才晓得。你去哪儿?”
“去见杨一青。”商稚言给李彧打了电话,因雨势太大,两人决定直接在杨一青家附近碰头。李彧已经联系了杨一青说明来意,庆幸的是,杨一青没有拒绝他们的采访。
杨一青住在远离市中心的另一处码头附近。三十多年前,这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渔业码头,但随着城市扩张和大陆架的沉积变化,码头渐渐不再适合船只停靠,现在已经改建成了小码头,每天早晨和傍晚都有在路边摆摊卖鱼虾蟹的渔民。
今日暴雨,路上行人稀少。谢朝把车停在路口,撑伞和商稚言并肩往前。杨一青的家很难找,两人拐了好几个弯,最后才在小巷深处找到门牌号。
两人在狭窄的屋檐下等了十多分钟,看见李彧和另一个记者赶过来。几人打过招呼后,李彧当先敲门。杨一青和父亲同住,两人在这楼房里租了一间二居室,位于三楼。
谢朝没有回到车上,他跟在最后,略带好奇地打量着这处居民楼的环境。这是专供出租的民房,楼梯和墙面斑斑驳驳,糊满了小广告和通下水道的电话,声控灯时亮时灭,外面雨势磅礴,室内也一片沉沉昏晦。
李彧站在三楼一扇房门前,敲了敲门。片刻后,铁门内的木门慢慢打开,一个老人眯眼打量:“李记者?”
待铁门开启,商稚言先是一愣,随即老人也看到了她。
“哎呀,是你啊,小姑娘。”那起先还眉头紧皱的老头霎时间笑了,“哦,你是李记者的同事。”
李彧奇道:“你认识杨伯?”
商稚言只叹世界上果真有各种各样的奇妙缘分:“我在新媒体轮岗的时候,杨伯来过浪潮社。他拿了一份书稿说想出版,但找错了地方,我带他去了楼上出版社。”
那老人的警惕之心尽去,开门让他们进入,连满头雾水的谢朝也受到了热情接待。他揣着一份为商稚言打气的心思来,厚着脸皮坐下了,顺便还与李彧的同事握了握手,相当自来熟。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之外的事情:
回到浪潮社后,李彧的同事跑来找他。
同事:李彧,我们社里有那么一个帅哥吗?
李彧:你说我吗?
同事:我说那天跟我们一起去杨一青家里的那位,不过他没证件,也不吭声。他是谁啊?我这两天逛遍几个中心都没发现。
李彧:他是司机。
同事:那我再去瞅瞅……
李彧:他是商稚言的私人司机。
同事:?!
一段时间后。
商稚言: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社里流传我是隐藏很深的富二代小姐且每天上班下班有私人司机接送的小道消息。据说那还是个特别帅的司机,高大,威猛,靓仔,悄悄爱着我,但又不敢嗦。
谢朝惊得脸白: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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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q_q、陆林证婚人川川、冷杉、可以不想昵称嘛的地雷。
谢谢q_q、tsunaly、有生之年的营养液。
请大家吃谢朝牌奇妙口味干醋!
(大家:不吃不吃,你来你来。
第62章 杨一青(2)
杨一青的家并不大,摆设十分朴素,阳台窄小,雨太大了,紧闭的阳台门下一股股地涌入雨水。谢朝和李彧的同事用抹布擦地,角落的红色塑料桶里已经接了半桶天花板漏下的水。房子里弥漫着浓郁的中药味,李彧和商稚言帮老人移开电扇、电冰箱等家具,李彧顺口问了句:“杨伯,你吃中药啊?”
“是我儿子吃。”老人颤巍巍答,“干活多了,手疼。”
商稚言从李彧那里得到了杨一青伤情的准确信息:杨一青左右手均骨折,尤其右臂是粉碎性骨折,虽然已经恢复,但干不了重活,平时也不太灵便。
屋子里正忙乱着,房门被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手上拎着两袋青菜。他见到家中的几个陌生人,先是一愣,随后认出李彧,脸上绽出几分紧张笑意。
他正是杨一青。
杨一青现在是附近一所学校的门卫,昨夜值班到今晨六点,下午六点再去上班,工作忙碌且疲惫。他的人事关系并不在学校,而是在物业公司,又因他身体条件不行,物业公司没有与他签订长期合约,只是临时做着。
商稚言心中很沉重:陈成才对林健所说的事情,果真是假的。从七楼坠下的杨一青受了很重的伤,即便恢复了也无法正常工作。
他答应接受采访,全因看到了陈成才被追捕的新闻。
双手恢复活动能力之后,他很快发现,一切和陈成才所说并不一样。清洁公司中止了和他的合约,陈成才避而不见,那三十多万根本不可能支撑他和父亲下半辈子的生活。他的买房计划取消了,相亲结婚也从无结果。
杨一青找过陈成才,但被陈成才吓走了。陈成才现在身边还多了两个伙伴,人高马大,杨一青不敢乱来。他想过破罐子破摔,和陈成才揽着一起死算了,但家中还有年迈的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他不忍心让父亲经历。
稀里糊涂过了两年,双臂每逢阴冷雨天便隐隐作痛,若是干了重活粗活,有时候更是疼得他咬着枕巾在床上翻滚。杨一青恨自己愚昧,又恨陈成才的游说。
“我想过去揭露他,但是他跟我说,要是被人知道我的工伤是人为制造的,那我得的这三十多万也要没收。不止没收,我这是诈骗,是犯罪,要坐牢。”杨一青坐在桌边,咽了咽唾沫,对着摄影机说,“我很害怕,所以我……没站出来。”
商稚言坐在摄影机下方,画面里只有杨一青一个人。李彧和同事控制着机器和灯光,一声不吭。
“他当时是怎么说服你的呢?”商稚言问。
“我和他是喝酒的时候认识的,他人挺豪爽,比我大几岁,我都喊他哥。我们都是粗人,不讲究,待人真心就行,他见识比我广,我很信他。他当时跟我说了他哥的事情……”杨一青开始慢慢讲述他和陈成才的相遇。
他的父亲没有多听,佝偻着背,颤巍巍走进厨房。谢朝紧跟着进去了,见老人在水盆里洗菜,便过去帮忙。“杨伯,你儿子的病历和康复记录,家里还有吗?”他问。
老人打量他:“你们连这个也要吗?”
谢朝略略低头,他面对这个老人,不知为何,想起了印象几乎已经模糊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