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初生的阳光,竟没有一点温度,暖不热人的身体,更暖不热人心。
院子里是许久的沉默,连鸟啼都静了,廊下挂着的画眉都抬着脑袋向外张望。
萧明姝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傅胖咻的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她。
他眼睛通红通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泪来。
萧明姝微微蹙眉,“即便是因着好意,因着自以为的善,也不该对别人评头论足不是?我们站在什么立场上批判别人呢?你说的那些,我不晓得在哪里打听来的,真真假假都不重要。倘若你去打听怡和公主,旁人会怎么说?”
“多半会告诉你,那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自小阴狠毒辣,喜欢玩儿毒虫,那是个从骨子里都坏透的女人。难得有北燕太子相中她,要替天收了她,免得她在人间祸害别人,可惜这不知廉耻的女人,竟然在嫁人的当夜就弃夫而逃……或许再长舌一些,还要议论我在那夜,是否已经失了贞操。”
她话音落地,院子里死寂死寂的。
傅胖脸上的涨红愤怒,渐渐转为惊恐,骇然。
“糖糖,你怎么……怎么这么说……”
“很奇怪,很意外吗?但这就是实情啊,如果楼哥哥从外头打听来这些话,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重要的不是他听到什么,而是他相信什么。”萧明姝说的很平静。
傅胖口干舌燥,加之手足无措,“糖糖不要……”
不要这么说,还是不要这么想……他也说不清楚。
“所以你打听来的那些,我根本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我看到的楼哥哥,是怎样的一个人。”萧明姝说着,不再理会傅胖,转身向屋里走去。
走到一半,她又猛地转过身来,皱着眉头,一脸严肃,“还有,至于你说‘商贾贱行’这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我阿娘那会儿,就在士族当中,极力的掰正这个思想了吧?倘若没有勤勉的商贾,你穿的绫罗绸缎,你吃的锦衣玉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你衣食住行都离不开商贾,你凭什么看不起人家?”
萧明姝说完,翻了个白眼,推门走进屋里。
她绕过屏风,脚步一顿。
挂起一半的床帐后头,露出一张微微发白的脸。
纪文失血,脸色发白并不奇怪,叫萧明姝愣住的是——他的眼睛是睁着的。
“纪文哥哥……”萧明姝轻唤了一声。
床榻上虚弱无比的纪文,缓缓转过头来,视线极其费力的定焦在她脸上。
“糖糖,过来。”纪文咧嘴笑了笑。
萧明姝阔步上前,也笑着在床边半蹲下来,“你伤的这么重,还是头一回,究竟是谁伤了你,你告诉我,我找他算账去!”
纪文闭了闭眼睛,又赶紧睁开,好像生怕睁晚了,她就消失不见了。
“真好……”他喃喃了一句。
萧明姝一噎,哭笑不得,“你都伤成这样了,哪里好了?”
“还能再见到你,真好。我以为,活不成了。”纪文咧嘴说。
萧明姝点点头,“是楼哥哥的人把你找回来的。”
纪文脸色一僵,虚弱之中,更显的无助、无奈。
他抬手捂嘴,仓惶的咳了两声。
“我去找韩将军,没见到他人,却不防备竟被人给盯上了。对方人不少,设了埋伏陷阱,两个小厮死了,我与近侍被抓……他们是以我为饵,故意把我伤了,丢在外头,既救了我回来……他们怕是要跟过来啊!”
纪文原本不是想说这些,但转念一想,似乎这些更为紧要。
“你告诉楼辰,叫他带你速速离开!”纪文用尽力气。
第790章 谁最卑劣
纪文推着萧明姝的手,催她快走。
萧明姝却蹲在那,动也不动,还捧着脸笑嘻嘻的看他。
纪文急的又猛咳起来。
“你……”
“纪文哥哥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吗?”萧明姝问。
纪文怔了一下,“看他们的衣着,倒像是山匪莽汉,但听他们口音,不是本地人,看他们功夫路数,倒像是北燕的正规军。”
说完,他又捂着嘴咳。
萧明姝拍了下脑门儿,把自己怀里的瓶子摸了出来。
“纪文哥哥张嘴,我今儿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出府去了,就为了抓这几只虫子,在陈年老梨树上找到的,过了这季节就没有了。”萧明姝说着,示意他张嘴,“这虫子能生津止渴,润肺化痰,消肿化瘀,对内伤,尤其是你这样既失血过多,又有内伤的最是有效。”
纪文瞪眼看着她,一时怔怔。
萧明姝以为他信不过,连忙保证,“我虽没有我阿娘那么大的名头,但我真不是吹的,虫子自有虫子的妙用,恶心是恶心了点儿,但我已经在这瓶子里泡过的,上面的脏东西,已经泡干净了,毒素也遗留在这宝瓶子里了!”
纪文还是愣愣的,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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