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2 / 2)

[红楼]权臣之妻 故筝 5560 字 1个月前

黛玉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胸怀宽广的人,史湘云将她得罪得这样狠,至今却没有半句真心实意的道歉,从私怨上来讲,她是分外不乐意史湘云嫁进侍郎府去的。

更莫提史湘云心头装的乃是宝玉,这样一个人,又怎能与和琳结亲呢?

黛玉无论如何想,都觉得胸中那口气难以咽下去。

她纠结着,是否要将此事说与和珅听。

一旁李嬷嬷见着了,便笑着安抚她道:“姑娘莫气,荣国府里头打的什么主意,和侍郎定是一眼就瞧出来了。单单是冲着那位史大姑娘冒犯了您这一遭,她就绝计不会有进侍郎府的机会。”

黛玉微微冷静下来,一想也正是这个道理。

紫鹃也忙笑道:“是了是了,李嬷嬷说得对。我也是一时听了那话,觉得气呢,却忘记了和侍郎这样维护咱们姑娘,那史大姑娘就算是脱层皮,怕也进不了侍郎府的。”

黛玉点点头:“可不就是气人吗?她想得倒好。可哪里有旁人都得纵着她的道理?”她再如何辩解自己是无心之失,那也都是旁人心里的刺了。

黛玉如今想起她那日的言语,和后头的举动来,都还觉得心里揪着难受。

整个人都如同被推进了冰水里似的。

待过了一日。

几个姊妹聚在王夫人那里吃茶吃果子,王夫人笑着叫人拿了东西给史湘云,这会儿她笑得极为真诚,还握着史湘云的手,道:“这眼瞧着湘云年纪也大起来了,过不了多久也要出门了。”

旁边的探春一愣:“出门?”

史湘云也是一愣,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你们还不知道罢?前几天史侯夫人来府里头,就是打算着为你们史妹妹定亲呢。今日传了消息来说,已经定好了。你们还不恭贺你们史妹妹?”

众人听了这段话,还未反应过来呢。

那头史湘云面颊已经红了。

成了!

此事竟然当真成了!

史湘云心跳得极快,一面想着日后不能再与宝玉亲近了,有些失落,但一面想着和琳的模样,又觉得离了荣国府也好,日后叔婶拿捏不得她,她也不会受这荣国府里头的气呢……

而黛玉……

黛玉日后也不好再与她生气了。

几个姑娘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忙出声恭贺史湘云。

黛玉却没动。

她推开了手边的茶盏,抬头问王夫人:“不知晓史妹妹说的是哪一户人家?”黛玉声线微冷,面上也不见笑意,瞧着竟是有一分威势在。

王夫人心下一面感叹黛玉的变化,口中一边笑道:“那卫府的独子,卫若兰,卫公子。前些日子还总来府上与宝玉顽呢。”

说罢,王夫人还叹道:“也是门好亲,那卫公子生得好模样,只是身无功名,但他出身却是王孙贵族之后……”

史湘云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呆在了那里。

卫若兰。

她想起来了,是那日二哥哥带着进了园子的人。

只是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他?

史湘云掐了掐掌心,一时颇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她抬头朝王夫人看去,却见王夫人正盯着她,而目光中像是含了一丝冷酷之意。

史湘云心下一颤,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荣国府好似一张血盆大口,看似温情,但底下头却全是獠牙……

就连贾母,竟也变得不可信了起来。

史湘云一心认定这亲事是叫婶母胡乱配的,她变了脸色后,在王夫人这里也坐不下去了。

史湘云咬着牙,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近来受的委屈还少了吗?为何连在亲事这样的大事上,还要受这样的气?

史湘云匆匆告退了,转身就去寻她的婶母了。

王夫人瞧着她的背影走远,和蔼地笑道:“你们妹妹这是害羞呢。”

探春等人不明所以,也真以为她是害羞,便笑了起来。

黛玉也轻笑了一声。

她笑的不是旁的,她笑的是史湘云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

谁也没想到,这日史湘云与她婶母大吵了一架,连荣国府里的下人都看了不少笑话去。

后头史湘云气病了,史侯夫人也说叫她气病了。

这二人都病了,但背后下人们编排的却是史湘云。

“不管如何,史侯夫人都是长辈,史大姑娘也不该如此。”

“听闻史大姑娘还是为婚事同史侯夫人吵起来的,说是不愿嫁给那位卫公子,亲事作废……可这亲事乃是长辈定下的,哪里是说改便能改的……”

“嘁,史大姑娘心头想着的是宝二爷呢……”

“她难不成想与宝二爷作小么,那不是引人发笑么,卫公子这门亲事多好……”

这些话都传进了史湘云的耳朵里。

也传进了前来探望她的探春几人耳中。

黛玉并不大想来,是探春想要在中间说和,偏将黛玉拉来了,结果正巧就让黛玉听见了这么一串话。

黛玉似笑非笑地道:“府里头的丫头婆子都得闲呢,这背地里的话,一箩筐接一箩筐呢……”

探春也知晓这些下人曾经编排过黛玉,只是黛玉从不曾摆到明面上来,此时听了黛玉一说,探春心下莫名有了些羞意,觉得他们实在坏了荣国府的名声,便走出去将他们好生呵斥了一通。

待丫头婆子们散了,他们才进了史湘云的住处。

一进门,什么味道也无。

就见史湘云坐在窗下发呆,她眼眶微红,像是已经哭过一回了。她面颊略见圆润,并无病态。

黛玉心念一转,便知晓史湘云怕是并不曾病,史侯夫人也未必是真病了。不过是这二人谁也不肯服谁,故意做给旁人瞧的,以示自己的不满。

“史妹妹跟这儿哭什么?”探春故意笑她。

史湘云却没开心起来,待转过身见了黛玉,史湘云面上的神色便更难看了。

她还未开口,眼泪便先落了下来。

探春上前,道:“怎么了?不是订了亲么,该开心才是……”

史湘云听了话,只觉这话更往她心底扎,她抬手拂开了探春,盯着黛玉,冷声道:“林姑娘该知晓我为什么这样难过,我与老祖宗说的时候,明明说的另一个人,为何突然就变了?”

黛玉觉得她有些好笑。

难不成这倒是她的过错了?

这会儿李嬷嬷进了门。

史湘云一见着李嬷嬷,便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但发觉自己竟然在黛玉跟前退缩了,史湘云没由来的更一阵好气。

她为何要畏惧黛玉?

史湘云咬着牙,抻直了脖子。

李嬷嬷这会儿淡淡道:“史大姑娘做了什么事,史大姑娘心里头不该更清楚么?”

“我清楚什么?”史湘云怒声反问。

“史大姑娘都与人有了定情信物,这门亲事自然顺理成章,如何又来怪我们姑娘?”

史湘云气愤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麒麟,砸出去:“你说这个么?这个分明是爱哥哥的,如何成了卫公子的?”

之前婶母指着她说她与人有私的时候,她便气得不行了。

与婶母辩解不通,这会儿好容易她才将辩解的话说了出来。

只是这话一出。

旁人的目光却变得更微妙了。

探春更尴尬地道:“你早先不是与我说,不想着宝玉了吗?他都已经成亲。”

史湘云顿觉好生委屈,她又哭出声来,道:“我本也不想与他有干系,我只是捡了那个麒麟,想着改日还给他。”

李嬷嬷不冷不热、不急不缓地道:“史大姑娘在说谎,若是真不想与宝二爷有干系,为何拴在腰间,带出门去。恨不得叫所有人都瞧见?”

“我,我……”史湘云更说不过她,脱口而出道:“他已经娶了亲,我哪里还会再生心思!我都与老祖宗说了,我想嫁的乃是和琳!”

探春面上的神情顿时僵了,她不可置信地问:“你想嫁和琳?”

史湘云并未瞧出探春神色里掩藏的微妙,她点了点头,按着胸口哭道:“你们何苦跟我婶母一样来冤枉我?我的心思早就与老祖宗说过了。如今却成了这样……”

探春咬着牙,甩开了史湘云的手,面上更带着磅礴怒气。

史湘云觉得探春这一举动实在莫名其妙,她不由歪头朝探春看去:“你这是做什么?”

探春咬牙:“你倒是个白眼狼了,我方才见那些丫鬟婆子说你坏话,还将他们好一顿呵斥。你私底下却又做的什么?”

“我作什么了?”史湘云说着说着,眼圈更红了。

这儿这么多人,探春并不好说出心底的话来,于是气得更狠了。

最早说起和琳,不正是她与史湘云说的么?

史湘云从前在贾府住的时间不短,与他们都颇为亲近。探春的一些心思不好讲与旁人听,便同史湘云说了。她知晓史湘云是个心思大胆的,便定然不会嘲讽她一个庶出,也敢肖想和琳。

可谁晓得,史湘云转头便想嫁给和琳了。

探春再想起来自己近来怕史湘云伤心宝玉娶亲对她的劝慰,又想起来自己不愿她与黛玉结怨便总来做这个中间说和的人,又想起方才呵斥下人们的时候……探春气得胸口都疼了。

从前她怎么就觉得史湘云性情真,为人直爽,不顾及世俗目光,是个坦荡的人呢?

如今才知晓,她是性情真,是为人直爽……可她一旦直爽起来,却是不管不顾的,管谁被她气着了,都该是别人心眼小,她心胸何等旷达,自然不该是她的错……

探春想到昔日姐妹,原来是个这样自私的人,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枉我对你掏心掏肺,日后若再待你如此,我便是个蠢物!”探春指着史湘云道,指尖都微微发着抖。

史湘云懵在了那里。

她不晓得自己哪里错了。

她的目光木木地扫过众人,见众人之中没一个维护她的,只更觉心凉了。

她与荣国府里的姐妹兄弟们,一同住了多久?

那份情谊,竟然还不比黛玉、宝钗在这里住了不过两年不到吗?

史湘云气得埋首在枕头上大哭起来:“你们都走罢,走罢,都是些没心肝儿的,硬要将我往火坑里推……我没有父母,便也合该叫人这样欺负了……我那婶母是个什么人,你们不都晓得吗。如今这门亲事,哪里是要为我好……”

探春也气。

她拽着黛玉便要往外走。

李嬷嬷回头瞥了一眼史湘云,心下有些失望。

原以为是个心机深沉的,却不想只是个脑袋蠢笨,还净爱讨人嫌的。

这日李嬷嬷在史湘云院中说的话,在下人间也传开了。

后头更从史侯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那里得到了消息,知晓确是因着那么一件定情信物,所以史侯夫人才做主为史湘云说了这门亲事。这门亲按理说也不差,史湘云若嫁过去,该是要享福的。

但一听先交换定情信物,后头却又想攀别的人。府里头一时风言风语便有些掩盖不住了,谁说起史湘云来,都是一股子嘲讽的口吻。

更有人提起那日史湘云拿黛玉说笑的事来,暗地里道:“只怕那日史大姑娘是故意为之,故意叫林姑娘下不来台呢……”

这些话渐渐地,宝玉也听闻了。

宝玉这才知晓史湘云定亲,竟是那个麒麟惹出来的祸事。

宝玉是个冲动上头,便也不管不顾的。他直接寻到了贾母,将那麒麟乃是他弄丢的事与贾母说了,又说那是他本来要备给史湘云的礼物。

贾母闻言,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茶盏:“你说什么?”

宝玉哭道:“那物本是我的,不该因着此事,便草草定下史妹妹的婚事。府里头几个长了舌头的,还说史妹妹这是与人私相授受……”

贾母听了这话,脑子里一木。

“老祖宗快为妹妹澄清此事吧……”宝玉道,“若是妹妹不愿嫁,那便不嫁卫若兰好了。”

听宝玉这番话,贾母却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她摇了摇头,冷静又理智地道:“不成。”

说罢,她也不与宝玉多言,只让袭人陪着宝玉回去休息。

待宝玉一走,贾母一人坐了许久。

良久,她才叹了口气。

哪能澄清呢?

亲事又哪里说不要便不要的?

既然已经定了亲事,便更不能让人晓得那麒麟原是宝玉的了。会坏了宝玉的名声,惹得二房不安宁不说,还要叫卫府吃心,将他们宝玉狠狠记上一笔。

那卫若兰本也是个不错的。

湘云这样闹,该是她的不是了。

贾母这样想着,心下便已经有了决断,越发让人拦着不许宝玉对外说起那麒麟是他的。

于是当史湘云见探春真不来宽慰她,像是真气急了之后。

她终于按捺不住了,想着来求求贾母。

谁知晓贾母却说抱恙,并不见她。

史湘云心下一冷,彻底懵在了那处。

她不明白,怎么突然那疼爱她的老祖宗,就这样冰冷了?

当然,史湘云更不会去思考。

她在贾府这样一番闹腾,那头卫若兰是否真也就愿意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