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1 / 2)

无双 梦溪石 2660 字 1个月前

装得太像, 反倒不像了。崔不去想道。

若时光能够倒流, 他也许会在入天南山之前, 告诉凤霄, 凡事过犹不及, 宜适可而止。玉秀与元三思可能看不出来, 却不要低估了范耘。

但世事没有如果, 他也料不到凤霄会这么做,一声不响把他给卖了,只为博取云海十三楼的信任。

不过这的确很像凤霄的行事作风, 任性妄为,兵行险着,甚至背水一战。

若非身在此地, 被坑的是自己, 崔不去简直要为凤霄此计叫一声好。

眼下是个死局。

若凤霄不下狠手,就无法取信玉秀他们。

若凤霄下狠手——牺牲的, 也只是一个与自己亦敌亦友的对手, 何乐不为?

要么不做, 要么做绝。

崔不去望着对方步步走近, 然后半跪下来, 四目相对。

凤霄俊美面容之上全无表情,眼神深处幽光明灭, 转瞬即逝,淡漠冷然, 倒映不出对方身影。

生死之际, 崔不去却有点走神。

他想,换作是自己,会怎么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有同样的机会,也许自己同样会做出凤霄的选择。

片刻,崔不去暗自失笑。

会想这个问题,说明他的心已经乱了。

因为崔不去素来狠辣决绝,连自己都能算计,决不存在这种假设。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结局?”他忽然听见凤霄如是问道。

崔不去微微歪头,认真想了想:“从前我以为会死在崔家,但没有,几次险象环生,我也以为自己会死,也没有,后来在突厥,我以为我会死在玉秀手里,最后,却是你赶了过来。”

凤霄的笑意未达眼底:“那你的运气还不错。”

崔不去点头:“我也觉得——”

话音未落,凤霄的手已往前递出。

崔不去只觉胸口有异物插入,剧痛的感觉随之冒出来,传遍四肢百骸。

他低下头,看见胸前那把已经全数没入的匕首,看见血从伤口处泉涌而出,很快将前襟染红。

疼,太疼了。

他蹙起眉头,似要回忆上次有这种感觉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是离开崔家那年,喘鸣与心疾同时发作,途遇大雨,他蜷缩在屋檐下,却遮挡不住被风瓢泼而来的雨水,劈头盖脸,衣裳淋淋,那时还发着烧,脑袋昏沉,他几乎以为自己性命将绝。

还有上次,在西突厥营帐,他用奈何香算计了玉秀,同样让自己也中了奈何香,引发旧疾,脖颈被玉秀扼住,眼前天光乱摇,连喘息都格外艰难。

可那时,也没有现在这样疼。

难道匕首上有毒?

他下意识想要深吸口气,却越发牵动伤口,疼得浑身震颤,面色比方才那两名美貌婢女身上穿的雪白纱衣还要白上几分。

粗细不均的喘息混着血沫从嘴角溢出,唯独没有呻|吟。

凤霄以为自己能听见对方的冷笑嘲讽,恶毒咒骂。

可什么都没有。

他只看见崔不去沾了血的薄唇轻轻颤动,近乎无声地吐出一句话:“上回你救我一命,这次就算还你了吧。”

凤霄的手不由自主微微一抖。

他还握着刀柄不放,这个举动立时令对方的痛楚更深,浓稠血水顺着嘴角滑落至下巴尖处,又一滴一滴,在衣领上晕染扩散。

短短片刻之间的变故,令所有人都呆了一瞬。

元三思露出不可思议的惊讶,连玉秀也以为凤霄疯了。

崔不去即便不投诚,现在也杀不得,他不过是想折磨对方出气,凤霄却更狠,直接一出手就要对方的命。

“住手!”

范耘大喝一声,出手推向凤霄。

后者竟也不闪不避,任由范耘推得退了两步。

范耘上前察看崔不去的伤势,出手如风,点了对方几处大穴,再让人立刻送来纱布和金疮药。

凤霄这一手实在狠绝,整把匕首完全没入崔不去的身体,不留半点余地,便是玉秀,也说不出半分他作假的话。

“凤公子太鲁莽了!”范耘沉声道,“就算他现在不肯投诚,留着也还有用处。”

他小心翼翼抽出崔不去胸口的匕首,刀尖拔出时,又是一股鲜血涌出,崔不去背靠石头,一动不动,任凭施为,人已陷入半昏迷。

凤霄冷冷道:“我说过了,有他,没我。有解剑府在,我看不出留着左月使还有什么用处,等他通风报信,向朝廷告发我吗?”

范耘怒道:“他若死了,会坏了我们许多布置!”

凤霄似笑非笑:“没想到范先生竟还如此重视他,不愧是昔日得意弟子,终究有几分情分在,只是你都将人引到这里来了,再表现得如此紧张,不觉得虚伪吗?”

范耘沉声道:“如今左月局众人还不知他已身陷此处,我们正好用他来引出左月局,趁势一网打尽。还有,楼主对崔不去惺惺相惜,之前发过话要亲自见他一面,如他有所闪失,我又该如何向楼主交代?”

凤霄掸掸衣尘,满不在乎:“这就是范先生自己的事儿了。”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洒然离去。

元三思见他隐没于黑暗之中,方才低声道:“此人狠辣无情,对昔日同僚,说杀便杀,只怕养虎为患。”

玉秀哼笑:“他倒是帮我出了口气,若非范先生不让,我早就想杀了崔不去!”

范耘为崔不去把脉,片刻之后叹道:“我先送他回去,以他如今的伤势,只怕一时半会起不来了,肯定没法去见楼主,只能等我飞书一封,请楼主决断了。若有事,我们回头再议。”

说罢,他将崔不去打横抱起,匆匆离去。

凤霄那一刀,半分没有留情,崔不去流了许多血,脉象若有似无,真正命悬一线。

范耘为了救他,不得不耗费功力为他护住心脉续命还阳,整整两个时辰,比武学宗师交手还要累,总算才让崔不去心口回温,有所起色。

但范耘也累得面色发白,双腿虚浮,不得不交代侍女好生照料,自己则先回屋打坐,恢复元气。

伺候崔不去的侍女,便是先前送酒盏入内的侍女之一。

她将浸水的棉布拧干,为崔不去一点点擦拭面上血污。

至于身上,对方伤得太重,范耘严命不得挪动,侍女只能将伤者的外裳除去,只留单衣,依旧半身干涸血污,触目惊心。

侍女动作尽可能放得轻柔,生怕惊动对方,引来新的一轮痛楚。

但崔不去伤得太重了,从头到尾,他的眼睛一睁未睁,静静躺着,宛若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