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 / 2)

非正常海域 凉蝉 2217 字 1个月前

“特殊”成了原罪。

与生俱来的血脉和咬牙忍受的痛苦,成为被审判的根源。

而让这一切得到改变的原因是哨兵向导。他们外表上与普通人类毫无区别,进入权力层之后,“特殊人类”终于成为被正式看待的部分,而不是仅仅被当作被研究的课题。

人们开始渐渐明白一件事:“他们”和“我们”,都是同一种生物。

关键词不是“特殊”,而是“人类”。

“《特殊人类权益保护法》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颁布的,这份文件是对保护法里刑罪相关内容的一个补充。我也是翻看资料才知道,原来只要是特殊人类,就真的有可能莫名其妙地被泼污水。”白小园说,“虽然现在大家的生活状态都有很大改善,但是歧视还是存在的,不过变得更加隐蔽了,比如彭湖当时在普通医院里发生的事情。总而言之,为了避免误伤,这个规定很严格。蔡明月是一个向导,如果我们想调查她,必须要取得危机办和特管委的许可。”

唐错坐在一旁,慢吞吞说:“跟特管委打交道啊……”

特管委,全称为特殊人类管理委员会,是特殊人类的最高权力机关。它管理着危机办,当初秦双双调离、高天月空降,全是特管委的安排。

“另外我还查到,蔡明月的儿子蔡易现在是特管委的副秘书长。”白小园补充。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秦戈先开了口:“你说的第二个问题是指蔡易,还是指没有确切证据?”

见白小园没有回答,秦戈正色道:“无论蔡明月的儿子是什么职位,在我这里都不是问题。”

这句话就像定心丸,白小园松了一口气。

“问题是证据。”她说,“我们什么都没有,彭湖所说的场景也没办法查证。”

彭湖给出的证词虽然让他们发现了蔡明月的存在,但是蔡明月个人却没有跟任何可疑事件牵扯过。他们没有调查蔡明月的理由。

白小园拿出了彭湖当日的自述报告。

“唯一可以用的就是彭湖这一份报告。”白小园看着秦戈,“彭湖自称‘海域’有问题,但他不是精神调剂师,这种判断没什么效力。如果秦戈能够开出确定彭湖‘海域’异常的诊断书,我们就能以这个不正常作为理由,申请对彭湖展开调查。”

彭湖身为二六七医院的医生,不仅主动拿出自述报告,还声称自己的“海域”不正常。这种不正常会对二六七医院和病人造成严重的影响,以此为理由提出调查申请是可以通过的。

然后就像言泓所说——是蔡明月导致了彭湖的不正常,他们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蔡明月列为调查对象。

秦戈皱起了眉:“但彭湖的‘海域’没有任何问题。我不能作假害他。”

白小园咬了咬嘴唇。她刚涂上的口红被吃了一点进去,脸上的神态意外地焦虑。

“我已经查过了,担任医生的哨兵或者向导,如果被确诊‘海域’不正常,医师资格证会被吊销,永不得从事医生工作。”她低声说,“彭湖知道这是最严重的后果,但即便这样,他仍然做了这样的自述。秦戈,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最坏结局的准备。”

秦戈惊愕得说不出话。

彭湖是以放弃自己医生生涯的代价来举报蔡明月的。

他或许是从蔡明月说的“胡话”中得悉了当年的秘密,在重重矛盾之中,彭湖选择了一个曲折的方式去举报。

秦戈第一次见彭湖时他正在喝酒,可他眼里没有醉意,那瓶红星二锅头其实没办法灌醉他。他只不过借酒壮胆,说一些清醒时不敢讲的话。

“救我”——彭湖这样对秦戈说。秦戈此时才明白他的痛苦和矛盾因何而生。他的自述是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是彭湖自己亲手推动的。

蔡明月当年到底在6号手术室做了什么,彭湖语焉不详,但凭借目前他们找到的种种痕迹,答案几乎就在嘴边了。

淌血的手术室、穿墙而出的孩子,这些实际是蔡明月看到的幻象。

那些孩子死在蔡明月手里,所以蔡明月才会这样惊恐。

他们不是自然死去的。他们是被当年的蔡医生,亲手处理掉的。

“我不会写这种诊断书。”秦戈没有分毫犹豫,“这不是事实,而且违背精神调剂师的职业道德。”

他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没有人提出异议。

“再想想是否还有别的办法。”秦戈头一回感觉到,自己是在领导着他们的,“我们不能为了让有罪之人暴露,就贸然毁掉一个无辜的人。”

.

秦戈一天都在想蔡明月这件事,下班后发现谢子京跟着自己走到车棚时顿时吓了一跳:“做什么?”

说完他立刻想起自己今早上一时口快说出来的话。

谢子京背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硕大登山包,一脸隐约的兴奋:“我需要买什么当见面礼吗?第一次到你家里做客。”

“这个包哪儿来的?”秦戈问。

“我的行李。”谢子京说,“这两天都寄放在传达室。”

来的第一天他就带着这个登山包,和传达室的大爷商定了借宿几宿。昨夜去唐错家里借住时他带着行李过去,今天上班的时候他又带着行李回到了危机办。

“……你不累吗?”秦戈很无力,这登山包不止大,还有棱有角,虽然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但显然不轻。

“唐错的熊猫怕我。”谢子京说,“我今晚打算继续住传达室的。”

秦戈愣愣看他,一瞬间竟然从心底冒出几分茫然。

谢子京太乖了。他突然之间像是在秦戈面前摘下了先前的面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秦戈又心软了一点。

“你去住酒店啊。”秦戈忍不住说,“传达室那张床,你连腿都伸不直吧。”

“不必。”谢子京说,“说不定高主任回来之后我就走了。”

“去哪里?”

“不知道。但你不是不想让我留在调剂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