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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青雀台 童柯 3450 字 1个月前

“你再不去找, 你女儿就没了。”

说完这句,余明珠就后悔了,她这样置自己于何地, 置梁家于何地?

她是不是失心疯了, 余氏这些年过的越惨, 越可能对她痛恨,想想余氏越来越严重的心疾,她亦是听田姨娘提过, 没想到根结在这里,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作为造成的后果。

可也不等余明珠再悔不当初,这话说出了口, 余氏也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这段日子,余氏一直在等云家的人过来,只是荆州离京城路途遥远, 要过来至少需要四个月甚至半年。

也是提到女儿这个词太过敏感,她电光火石间想到了许多种可能性,目光落在余明珠身上。

看余氏的神情, 余明珠知事成定局。

既然无法挽回, 就要立刻寻求原谅, 越可怜越好,这是田姨娘从小教她的, 余明珠也是豁的出去, 干净利落地跪了下来。

她知余氏这人心肠软, 说白了就是好欺负, 她只希望这次她能继续看在同是余家人的份上, 能放过自己。

所以这次跪, 余明珠是带着真心实意的恳求。

“说、清、楚!我女儿是何人, 你又做了什么!”

“姐姐,求你原谅我!我知我罪无可恕,但我并非有意,我只是太……羡慕你,一念之差,才……”

“说!”余氏根本不想废话。

……

过了两刻钟,余明珠已经将前后起因都说了清楚,包括当时所有经手的人,如何将云栖换出去,又将李映月换过来,怎么瞒天过海十一年,一一道来。

说完后,余氏始终没有说话,安静地仿佛不存在。

浓厚的乌云笼罩在京城之上,一会功夫,豆大的雨滴打在她们身上,余氏恍若未觉。

就在余明珠以为有希望时,余氏低着头,所有神情都看不清。

她缓缓蹲了下来,余明珠可怜的表情还没摆好,一双手倏然抓住余明珠的脖子。

余明珠本就身体虚弱,被怒极的余氏抓住后,直接摁倒地上。

余氏整张脸上雨水横流,很快打湿了她全身,分不清哪是泪水哪是雨水。

她全然没了平日端庄模样,至少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锦瑟几人从未见过夫人像疯子一样,夫人是被刺激太过了。

她扑在余明珠身上,狠狠掐着她,余明珠两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

余明珠死死抓着余氏的手,却丝毫未动,余氏恨急了。

“你还是人吗,我就问你还是不是人!?”余氏的声音尖利,凄厉的仿佛杜鹃喋血,“你要我死可以,你为什么要害她?你知道云栖那十一年过的什么日子,她刚来李府的时候全身只剩一副骨架子!一场发热就能要了她的命!!”

“你要她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还想我原谅你,你配吗?”

“余明珠,你该下地狱!”

余氏眼中充血,全是崩溃。

十一年骨肉分离,相逢却不相识,云栖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挣来的,她不敢逾矩,不敢恃宠而骄。

她活得那么小心翼翼,每一句话都仿佛在为生存做着努力。

余氏心痛地快要呼吸不过来,李映月能够享受到一切,她的女儿却差点死了好几次。

旁人这才反应过来,想来拉住陷入疯魔的余氏,余氏几乎是吼出来的:“谁敢过来,就是与李家作对!”

她平时不会随意用李昶权势,但现在她已经没有理智了。

直到,余氏胸口气血一滞,怒极攻心,一口血从嘴角溢出来,她晕倒前,说着:“找她,赶紧找到她!”

“夫人!”

磅礴大雨中,雷电交加,像是带着疾驰擂鼓声的号角。

.

几个时辰前。

云栖说出自己是蒟蒻,急中生智借了对方名号,这群人也不可能去李府找人。

她惨白着脸,泪水涟涟,却始终不掉下来,在眼眶里打转,单是看着就让人怜惜。

这姑娘真是弱小,又无助,看那瑟瑟发抖,还不停想往后缩的模样,一看就是惊魂未定。

大汉身后,还跟着几个手下,对云栖于心不忍,实在是她的样子太柔弱了。

若不是这次给的赏钱实在多,他们是真不想干这伤天害理的事。

在被问到是否是云栖时,大汉注意到云栖的眼神透着惊讶,随即又否认。

这么快的反应速度,很难装出来,还是这种享受着豪门大院的丫鬟,个个只想讨好主家,哪能有这反应,所以大汉基本确定云栖没有撒谎。

大汉看似粗狂,却是个有脑子的人,不然也不会做这等刀口上游走的活,还好好的活到现在。

大汉又问向后头一个独眼男人,两人窸窸窣窣地讨论着什么。

独眼男人神情冰冷,努努嘴,示意后方一瘦高肤黑的老婶子给云栖查看,老婶子卷起云栖的袖子,云栖全身无力,心却狠狠跳了一下,只能任由她捞起自己的手臂查看。

他们接活的时候,对方不但给了一幅肖像画,还说云栖身上有一个属于她的特征,她右手手臂内侧,有一胭脂色,如同月牙一般的胎记。

但现在整个手臂很是干净,没有什么胎记。

他们不知道云栖口中的蒟蒻是谁,但也能确定他们的确抓错了人!

这乌龙搞得,里外不是人,别说赏钱了,现在还可能暴露。

大汉怒极,直接提着几个逮人的手下出去。他们出了这间破败的屋子,云栖观察周围,这是一间被废弃的道观,四处漏风,头顶上的瓦片都空了大块,能看到上方的阴沉天气,应该快要下雨了。

这样的地方,别人真的能找到自己吗。

会有人发现她不见了吗,她出门时就与孔妈妈和司棋说过,会逛的久一些。

他们会上报吗,李家会在意一个丫鬟的存在吗?

问题很多,云栖却知道,真遇到困难,与其想着依靠他人,不如靠自己。

她一直知道,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帮她。

云栖不想这么快绝望,至少第一关算是过了,知道抓错人了他们可能暂时不会动她,但也难保他们不会在后来杀人灭口,她必须要想办法自救。

她看向右手臂的地方,那是余明珠在她出生时刺的鯨,只是今日去了两间胭脂铺,为了试珠粉就在那印迹上试了试,与肤色相近,后来也没擦去,没想到这会儿救了自己一命。

平日里她不会将印迹显露人前,加上穿的是长袖长裤,除了府里少数为她做衣量衣的老妈妈和绣娘,只有一个余明珠知道。

她想到一个让她不敢置信的可能性,这绑了她的人莫非是余明珠。

四年后死去的忏悔,与现在的心境、境遇是不同的,说不得她真能干出这一不做二不休的决断。

若是如此,她要争分夺秒地寻到安全处,决不能再待这群人身边。

云栖也说不得是后悔还是别的,任何选择都要伴随风险。

她很不合时宜的想到,前世经历数次低谷与暗杀的魏司承终于不再隐藏本性,写下了那则放妻书。夫妻双方画押后,他在离开时少见的靠近她这个不得宠的下堂妻,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似含着一丝冷意:“这些年你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容易。未来,未可知,望你无悔。”

“悔与不悔,都是云的选择。也望王爷得偿所愿,一展宏图,并娶得您心仪之人。”

一颗弃棋在行动时,就该有退场的觉悟。

……

“云栖,你可听过,慧极必伤?”

果然,未来不可知。

没多久后,他成为新帝君临天下。

他高高在上,她一如草芥。

云栖的呼吸变慢了许多,她试图保存体力。她的手脚没被绑着,大约是笃定被喂了药,她没有力气逃跑。再说这深山之中,来往的人很少,他们还有人在外把守着,一看不对劲就会撤退,这让他们很是放心。

云栖隐约听到外头的几人吵了起来,显然是为抓错人而起的争执。

云栖闭眼,仔细聆听他们的对话,少了视觉,听觉更敏锐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