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1 / 2)

凤栖青雀台 童柯 3028 字 1个月前

李崇音这次壮士断腕般与端王分道, 也不是事先有计划的,而是在零碎记忆片段的促使中,下的决定。他身边虽有能人却没有易容高手, 也不可能有人能完全模仿一个丫鬟的举动, 谁会去闲的观察一个丫鬟的日常行为。

他在本就缺乏人手的情况下只派出了普通探子。

李崇音也不会想到云栖会发现的这么快, 他低估了云栖,不知道那是个经受过暗探训练的姑娘,她观察入心, 亦能不动声色。

云栖出来后,回忆着刚才假紫鸢的破绽与自己的应对,确定自己没有露出破绽。

云栖将其余忙着准备婚嫁事宜的丫鬟们赶了出去, 让她们先去核对婚礼当日的流程与安排,将自己关在屋里思考着。

夜色落幕,窗棂上响起清脆的敲击声。

一下、两下、三四下。

眼看着没完没了, 云栖猛地起身,走过去。当看到窗外魏司承那无辜的表情时,忽然想通了什么,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魏司承眼看云栖的表情从愁眉不展到看到希望, 莫名地涌上了一股责任感, 还有一丝小小的雀跃。要知道平日里云栖对他都是礼仪周到,不越雷池。偶尔的笑脸也是由于李嘉玉的影响, 少有这样的主动亲近。

把握住着难得机会, 魏司承自然不敢表现得太过急切。

云栖抬手招了招。

魏司承走近一步。

又招了招。

魏司承又向前了一步。

云栖看平日里特别会来事的人, 今天这么小心翼翼的, 她很可怕吗, 明明前世今生吓人的都是他!云栖火气也冒上来了, 道:“还请殿下抬起尊脚再挪几步。”

魏司承一看她这不见外的举动, 立刻喜上眉梢,这就对了!

不能提醒她,不然刚刚从龟壳里钻出来,又要缩回去了。

魏司承很自虐地想,这样真实面对他的云栖才是最让他心动。

从小到大遇到的假面人太多了,就连最温暖的记忆都是假的,他不奢求太多,只要云栖对他稍微用点真感情就行。

他“终于”犹犹豫豫地走了几步,云栖这会儿被紫鸢失踪的事闹得心烦意乱,四年的相识相知加上这段时间的宫中相处,不知不觉间两人都没发现熟稔了许多,魏司承十分谨慎地靠近与试探,实际上已经撬开了心门上的一道口子,云栖也开始习惯与魏司承相处。

见他这个叱咤风云的王爷这会儿见到她一个小女子踌躇的样子,云栖看不过去,魏司承就应该挥斥方遒才对。她很干脆地拉过魏司承,就自己的发现和推测对他说了,魏司承本来还想玩闹,瞬间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首先云栖只是闺阁女子,并没有牵扯到皇权争斗中。

有谁会煞费苦心弄个假人来冒充,弄假人可比直接杀人要麻烦的多,这根本是得不偿失的。易容也并非轻易能做到的,不但需要了解这一行,还需要找贴合脸型、身材、发音等等符合各项标准的替身。就比如他的替身乙丑等人,那都是与他身量差不多的,以免穿帮。

另外,她的婢女又有什么特殊能力需要被劫走的?劫走后还放了个假人来,这说明幕后人不希望云栖发现。

为什么不希望云栖发现,是怕追查到身份,还是担心云栖受打击?或是两者都有。

幕后人大约也没想到云栖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她能在短时间发现破绽,并且按兵不动来寻求帮助,魏司承很高兴云栖能在发现问题后及时找到自己。

这不也说明,他魏司承在她心中,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这事我会想办法,你稍安勿躁。”看云栖还要说什么的样子,魏司承有点酸味,“我怎么觉得她比我们大婚还重要?你的心思有放在三日后的婚礼上吗?”

云栖见他目光充满期待地望着自己,顿时有些心虚,便指着屋内的喜服,岔开话题道:“这喜服不是最近才完成的吧?”

看着云栖屋内,寄托了四年,他所有思念的喜服,魏司承却少见的没有邀功,甚至脸上没什么喜色。

他想到不久前,看到云栖就着绣房送来的画案,一针一线为自己绣喜服的样子,记得那是春雨绵绵的时节,她定然不知这灯下绣嫁衣的一幕,尽数落入他的眼中。

当时,魏司承望着她含笑敛目,烛光照着她白玉似的侧脸,温柔地绣着那为他人绣的嫁衣,仿佛含着期待,这一幕甚至比她的冷漠更为刺痛人心,仿佛衔着春雨的凉意灌入心头。

那一幕,魏司承难以忘却,他是费了多少心机,才让眼前的女子应承了婚事,生生将她从他人手里抢了过来。

魏司承淡淡地说:“嗯,四年前就吩咐十位绣娘绣制了,按照你的尺寸。”

云栖被这个信息有些砸懵了,她心底仿佛充满了水汽,升腾而起,又涨又满。

但过了一会那些感触与情愫却像是被什么吸收后,慢慢地消散了,云栖摸了摸心脏处,有些空落落的,道:“但、但好四年前,我们才认识没多久!我和你还是名义上的堂兄妹,你也想的太远了。”

云栖忽然想到时候在城门惊马时的相遇,在潇湘里的门外偶遇,难怪他会有那样的眼神与行为,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又如何?”魏司承笑容含着道不清的苦涩,“每年你母亲为你去绣房定成衣时,我便会根据你最新的身量重新修改嫁衣大小。”

没想到婢女们开玩笑的话,居然都是真的。

随着相处的深入,云栖越来越无法把他与前世的人一同看待,他这些话到底是不是谎言,还是另一处陷阱?她前世在这两个男人珠联璧合中作为一颗弃子游离,如果说李崇音是天生冷血,魏司承就是天生的王者,他所有的情感都给了幼年时给予温暖的杜漪宁。

但这一世似乎不一样了。

我究竟,该不该信一次他?

如果前世的李云栖在这里,会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我一个耳光?觉得我太没出自,尝到一点温暖就恨不得那都是真的。

魏司承看着远处烛光与月光交织中的锦绣嫁衣,目光充满喜悦:“它总算落到了应该到的地方。”

云栖有些心慌,她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魏司承,道:“那如果与您成婚的最终不是我……”

魏司承笑了笑,它将永远没有主人,宁为玉碎是它的结果。

他没回答,云栖却仿佛知道了答案。

“哦,对了,这几日我没来找你,是发生了一些棘手的事要处理。”魏司承顿了顿,“总之,小心你的大哥李崇音,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信,知道吗!这一点,你必须听我的。”

云栖愣愣地点头,虽然前世惧怕魏司承,但知道此人有自己的底线和道德,从不信口开河。

见云栖这么乖巧地应下,魏司承的心都酸软了,她真是可爱极了…惹的我恨不得今日就洞房。

在他离开前,云栖还是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你能找到紫鸢的吧。”

魏司承泄了气,她什么时候对婚事有对婢女失踪的半分上心就好了。嗯了一声,道:“有了消息就告诉你,只要她还有一口气我定会为你找到。但你也要答应我,这几天好好休息,我可不希望大婚当日看到憔悴不堪的新娘子。”

云栖哭笑不得地应下。

魏司承离开后,云栖多多少少放下了一些心思,魏司承的本事她还是清楚的。

云栖吩咐紫鸢暂时不用来伺候,好好养病,顺便又赐了不少补品下去,这当然也正中假紫鸢下怀。

云栖想到魏司承今日和自己说的话,觉得脑子就像一团乱麻。她来到襛盛庭,见母亲还在清点当日出嫁时的各项物品,陪着余氏一同整理好,便在跪坐在余氏膝盖间。

余氏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发丝:“怎么了,这是?”

“母亲,我看不透一个人。不知道该不该信?”自从拆穿了李嘉玉身份后,这个疑问几乎存于每时每刻。

“这世上哪有人是能轻易看透的,”余氏像是知道女儿在烦恼什么,也不点破,“有时候看人,不仅要用眼,还要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