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衡凑近了身子咬耳朵,银碟连连点头,但是又问:“可是为什么呢?”
----又没有什么好处。但随即又低头:“我失言了,我不该多问的。”
“没事,不要紧。”书衡笑道:“我只是想让太后觉得她的麽麽非常有用武之地。”老人家情绪需要发泄,更年期妇女的焦躁也需要治愈,万一我太不配合,弄的人家高血压心脏病脑梗赛,那我岂不愧哉?
“那,太后岂不是要调派最凶残的麽麽给你。”
“啊,越凶残越好!”
☆、第117章 么么哒·转
皇帝最近很忙,忙着进行北戎官员离开京城的欢送会,忙着准备开武举,忙着设立奖项安抚“高级技工”和“种田小能手”,结果入了冬就是连绵几场大雪,盛望伯又递了折子过来:陛下呀,大事不好了!老天下大白毛,“燕山雪花大如席”从八月飘到十一月,从早上飘到晚上。牧草早就冻死了,大雪封门比人高,根本走不到外面去,牛羊都要被饿成肉干子。优良马匹可是要“一食尽粟一石”啊,求助求助!十万火急。
八百里火急的奏疏一封连着一封,皇帝都气得拍桌子:能不能长点心啊!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只管吼叫着哭穷,简直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然而气归气,事情还是要做的,一边抽调甘肃附近几地的粮食过去应急,一边责问他早点干什么去了不知道存粮食。劝农积谷,先王令规!存粮这种事庶民都知道的,你一个伯爵不知道?
北戎某首领表示,您的伯爵不是在撒谎,北漠条件艰苦,冬季人畜无依,若非劫掠如何生存?
皇帝顿时想到为何那几天北戎与大夏签贸易单子的那么爽快,牲畜多物资少养不活不如换一换,大家做交易。哎,我竟然没有趁机压价,真是太地道了!
同时一部分忧国忧民的大臣很友善的提醒皇帝:陛下,你要小心了,当初金人为着“江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引兵南下,苦战良久,中原才摆脱阴影。您现在就展示上京的人烟阜盛,珠玑罗琦满目,闾阎人家铺地,高楼大厦接天起,万一北戎狼子野心就打过来了呢?
哈哈哈!皇帝朗声一笑,我又不傻!于是军容齐整,麾下壮士气吞万里如虎的军事实力展示就由他本人亲自挂帅,以甘家军为主体开始了。
眼瞧着,战鼓喧天,龙旗飘扬,兵将如虎马如龙,士气如山剑如虹。从来都没有如此舒心畅怀的陛下实在是太高兴了。单兵作战能力是北戎更强,但讲起军队数量,大夏是占绝对优势的。当万人化为整体,做出同一个动作的时候,那场面怎一个壮观了得?更何况还展示了大夏新研发的工具,在南海打海盗仿照他们的鱼皮袋研制的新型轻身铠甲极大提高了弓箭手的灵活性。更有刚刚投入使用的武器“平面碎锻复体暗光花刃”刀。
锥形阵,雁行阵,钩行阵,疏阵,数阵的变形演化,是变幻莫测,令人眼花缭乱。而最重要的是,这次指挥阵型的已经不是须发皆白的老将,而是他的长孙,甘玉莹的大哥了。他的几个儿子已经在他之前死在了战场上,难道甘家就无人了不成?不!甘家用实际行动进行了回答。
皇帝非常满意,甘老将军毕竟年迈,他的大名对北戎有很强的震慑作用,那他去世了以后呢?大夏从来不缺人才!
与其他朝代乃至大夏前期优待文人却将武士作为二等民的皇帝不同,当今天子非常重视军队建设,相对应的,武将的地位也比前期要高。
然而,就在他异常振奋,痛饮两碗穿肠火,预备登高长啸,来抒发自己汹涌澎拜之激情的时候,秦王一张折子递过来告诉皇帝近五年的边境贸易记录统统查清楚了!数据太多,知道您不耐烦看,所以我把明目和人都给送过来了。
皇帝的兴奋顿时收敛了起来,晴空灿烂变万里乌云。
户部度支主事和礼部四译官在皇帝阴沉沉的面容下瑟瑟发抖,抖啊抖说不出话,扑通跪下。皇帝非常郁闷,更没耐性,当下拼命压着性子:“说说说!不管什么结果,都与你们无干,怕什么!”
这俩人的表情已经让皇帝知道这背后牵连着的必然是轻易触碰不动的角色。
户部官员先开口:“陛下,自从我们与北戎贸易以来,不少贵公子以佩戴戎族武器为时尚,但大宗购买的是一定要有审批条子的。几次购买的有甘府有辅国公府还有南边的广西王府和京城的□□。”
“这些朕都知道。他们批的条子内阁都有记录,可以查看。”
“因为戎刀一般人无法购买,利润又高,所以黑市交易盛行,曾经在赌坊还出现过以戎刀作为最高赌注的情况。如今想来,应该是有人当初借机搜刮了大量戎刀。”
皇帝皱眉:“这还不简单?去查,左右不过五年的事情,一个个问清楚,那些人把戎刀输给谁了!”
礼部四译官这才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回答:“当事人只晓得那人是戎民,口音,装束都是戎族打扮。边境进出记录上,却不曾查到这么个人。”
哼,说到底还不是想挑唆着和北戎开战?皇帝冷笑:一帮蠢货!心里大概有数的他挥挥手让两个大臣下去。你以为朕与北戎打起来了,就没有功夫收拾你们了吗!打仗,又有什么好处?
秦王说过,军队存在的主要目的不是上战场而是为着威慑,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开战都是退无可退,最后的选择。
如果书衡在这里,她一定会非常赞同这个观点。
大部分事情到了严正抗议,摆出军队严正抗议这一步,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根本没必要真的打起来。
军队,又不是为牺牲而准备的。
当初的皇帝可是非常认真想要开战,如今在兵强马壮有力一战的时候还能被儿子说服,不得不说这是个了不起的进步。
那帮愚蠢的人类啊,正当皇帝用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俯视别人的时候,北戎那边来了书信怒气冲冲的责问:为什么贸易粮中有沉粮也就算了,竟然还有砂砾和坏掉的!皇帝当时一股血就涌向了脑门:这脸丢的大的!还能不能幸福的做皇帝了!
这件事立即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季,双方关系最脆弱最容易出问题的冬季,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再次开战了!当即命礼部修国书,派使者,致歉并说明问题,并真诚的表示我们会进行相应的补偿。
一转身气炸了肺的皇帝立即把主管这事大大小小官员全部叫过来,用上自己大半辈子积累的脏话,狗血临头的骂了个遍,已经很多年没有丢过靴子的皇帝,老夫聊发少年狂,重新找回了青春的感觉!
作为这件事重要负责人之一的秦王,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听着父亲骂。
“明明知道南安郡王糊涂懦弱难当大事,你还找他来做?明明知道他对北戎有偏见,你还把以马换粮的事情交给他?看看,出问题了吧?他婆娘收了别人的东西,让他帮着办事,以次充好瞒天过海,他竟然也办!完全靠女人当家的男人有什么出息?那个糊涂蛋!脂油蒙了心的混账东西!”
皇帝怒火中烧指着刘旸鼻子训:“你看看那窗外,你看看,那都是老祖宗用鲜血染红的江山,那是我大夏子民生身之地,知不知道番邦问题出一个岔子,那就得有多少子弟死在沙场,多少母亲失去儿子,多少儿子失去父亲,多少妻子再也见不到她们的相公!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啊-----”
语重心长,痛心疾首,让刘旸忍不住眉头直跳:父皇啊,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也不用把我当初劝你的话再原封不动的说回来了吧。好歹改一改----哎,不读书果然不行啊。
“你傻了?瞎了?脑子糊涂了?被驴踢了?”皇帝如今打不过他,未免生出些“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的悲愤,勉强压制自己不要拿鞋底抽他。
刘旸如实招来:“您可以理解成色迷心窍?”
皇帝:“-----”
郡王毕竟是郡王,一般人可能就立即下大狱了,但南安郡王却只是被勒令自己出罚金,闭门思过,反省自我。倒霉的是段云屏。因为她总要跟定国公夫人攀比,从吃穿用度排场到自家女儿。还带着文和县主一起攀比,从头上到脚下,从外表到内在,一应日常花销就不说了,还要昂贵的文房四宝和束脩,她没有什么好的赚钱法子,典当东西又无法维持体面,于是收受贿赂,假公济私这种事情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郡王爷偏偏性格懦弱,缺乏主见,这种事情也由着王妃去做。当初段云屏还得意:自己相公对自己言听计从,无所不依,却没料到,没有人在身边提着劝着,她已经愈发疯狂,病态,在错误的道路上策马奔腾回不了头了。
段云屏被暂时关进了铁栅寺,专门处置放了错的贵妇们的场所。苦役繁重,暗无天日,进了里面,麻痹心志,劳损筋骨,活着受罪,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地方。那个懦弱的男人最终在她面前硬气了一会,却是休了她。然后自己痛哭流涕的,跑到祠堂跪拜列祖列宗了。她哭着求自己的女儿,求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文和县主求情。“太后喜欢你,皇帝也看重你,你去讲啊!”
文和抱住了她哀哀哭泣,却始终不开口。
这个消息传到定国公府的时候,书衡正披着大红猩猩长毛火烧里的氅衣在院子里折梅花。她自幼身体康健,并不太怕冷,腮帮鼻头红红一团,还兀自笑的开心。这还不够,带了一帮丫鬟打雪仗,可她们不敢认真打书衡,真是一点不过瘾。
终于找到目标,书衡拿着一大团雪砸到书御的后脑勺上,又被他捧起一大捧砸回来,晶莹洁白的雪花落了满头满脸,两人跌跌撞撞碰到一起,在地上滚成一团,一边书衍还太小,无法参与,急得拉着奶妈的手往雪地冲,结果人小腿不硬,还没走两步,又扑通滑到,整个人埋进了雪窝窝。
哈哈哈哈-----没有爱心的姐姐哥哥笑得十分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