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茶换了,换阳羡……做红煨鳗鱼不要用黄酒要用清酒,还有荔枝肉……算了,太晚了不要用油腻的了,给三少爷备安神汤……我再想想……”
“母亲。”虞墨戈唤了声。“不必了,我用过晚饭了。”
宁氏兴奋的脸凝了一瞬,略显失落却还是笑笑道:“好,好,那明个吃,明个吃。”
二人落坐,宁氏目光在虞墨戈身上扫着,一寸一丝都不忍错过。想来有半年没见了,她不由得叹了声。
“……怎就不来个信儿呢,大家都惦记着,也不知你人在何处。”
“让母亲挂心了,是儿子的错。”虞墨戈应道。
宁氏抹了抹泪。“今后可别再离开了。”
“嗯,不走了。”他牵唇而笑。
宁氏含笑点头。
母子二人许久都没单独聊天了,她关切地询问了他这半年的都去了哪,过得可好,一句接着一句,从没见她说过这么多的话,看得出她是真的念儿子了。
宁氏看着清瘦的儿子,眉头又皱了起来,叹道:“你也不小了,玩几年便算了不能再如此下去。我听闻你中了贡士,这是好事,武职任不了了咱还可以走仕途。你便安安稳稳地准备殿试,休要着急,今年考不中往后还能考,只要你肯把这心收回来就好。
这几年你在外面我每日不安,觉得对不起你父亲没把你照顾好。如今你终于回来了,为母想了,你既然有了目标想要安定下来,那家室也不能再耽搁了。你小侄儿都已七岁,抑扬虽无子可也成亲六年了,眼下就剩你。为母者,不就盼着儿孙满堂生活完满么。”
宁氏说得是语重心长,见儿子无甚反应没拒绝,便继续道:“你可是曾经的征北大将军,眼下不任武职那也是英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嫡出少爷,更别说你如今还中了贡士,许明个便是进士入朝为官了。我知道京城里倾慕你的姑娘不少,可咱还是大意不得,总得讲个门当户对。母亲帮你留心了,听闻端亲王家的小郡主有意,你若相中我便请媒人去说和说和?”
虞墨戈依旧沉默,面色连波澜都没有,宁氏摸不透他心,蹙了蹙眉又试探道:“可是不中意?倒也是,听闻那小郡主霸道了些,可那也是在端王府,若是娶了母亲自会帮你归拢。”见儿子还是不应声,她咬了咬唇又道:“若实在不行,那你瞧昌平侯府家的嫡小姐如何?”
乍然听闻昌平侯府,虞墨戈下意识抿了抿唇。
总算有个反应了,宁氏松了口气。“嗯,我也觉得他们家合适,毕竟你和昌平侯世子关系好。别看他家侯夫人冷淡淡的,那悦人可是活泼开朗,是个招人喜欢的。每次见到她都乖巧地与我叫伯母,叫得我心里可甜,我们也算有缘啊。你若是中意她了,我明个便去和侯夫人聊聊,定把这亲给你说成了……”
宁氏兀自说着,兴致颇高,眉眼舒展双眸都闪着期待的光,盼着儿子给个答复。
然虞墨戈不慌不忙,清冷地端起茶杯呷了口,眼皮都未抬哼笑一声,道:
“母亲,您为了大哥还真是用心啊。”
第51章 刑部
“你这话什么意思?”宁氏惊愕问道。
虞墨戈放下茶盅面向母亲,却含笑道了句。“母亲, 您这是龙井, 可不是阳羡。”
宁氏怔住, 随即品了一口, 可不就是龙井。于是责问小丫鬟怎连这都能混,伺候这么些年了连茶都分不清,是这屋里头待够了吗?
小丫鬟战战兢兢,慌忙解释道:“院里阳羡没有了, 来不及去前院那取, 便……”便用这相似的龙井替代了。龙井不是比阳羡金贵得多吗?
是金贵, 只是这是虞晏清喜欢喝的——
母亲说记挂他, 这话不假。虞墨戈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连乳娘都没用,一口口母乳给他喂养出来,她怎么可能不惦念他。如果没有虞晏清的存在,她这个母亲还说得过去,可偏偏就是为了这个大儿子, 她可以丧失一切理智。
方才有一瞬间虞墨戈真的心软了。生活二十几年他看得出她是真情还是假意, 那泪不是假的, 为他中式而高兴也不是虚的, 希望他能成家立业也是真的……但是她张口提出端王和长平侯府时虞墨戈心彻底凉了——
端王是先帝同母之弟, 是皇帝的亲叔叔,颇受皇帝敬重。从他有封地而不往,留京大半生便看得出来。不管在朝还是皇帝面前都极有话语权。
至于昌平侯, 他任中军都督断五军之事,具有统兵权可参与军国大事。虽如今重文轻武,可边关侵扰未平,皇帝也得对他礼让三分。何况世子赵子颛如今代虞晏清任征北大将军复套,只要能把虞晏清的残局收拾清了,便可为虞晏清减刑。
所以母亲的目的再清楚不过了,说到底她还是为了大儿子。
当初是她求自己替兄长顶罪他才咬牙去的。如今她又想利用自己,机会没有第二次了……
“母亲果然还是最疼大哥,存龙井而不存阳羡。也是,我不常回,您也不愿喝那么酽烈的茶,还是龙井清香淡雅,合您口味。既然如此我便不讨您这口茶了,我去争暖那瞧瞧。”说罢,他起身揖礼,晦暗不明地看了母亲一眼,离开了。
虽他说的是茶,宁氏会不懂吗?这个儿子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通透。其实她也悔,她也想把话在说到婚事那戛然而止,不提端王不提昌平侯。可是她实在是想不出其他方法去救大儿子了,虞晏清能被押送刑部便是凶多吉少,她不能放弃——
“你真是要见死不救?”宁氏镇定下来,安奈道。
虞墨戈顿足,没有正面回答。“我不会娶她们的。”
那便是了。
宁氏冷笑,寒声道:“你居然为了个女人,连你大哥都不救!”
闻言,虞墨戈陡然转身,目光锐利地盯着母亲,深眸中一层层怒意浪卷而出。宁氏看着儿子的反应便知晓了,点头道:“好好好,在你心底至亲兄长竟连一个和离的女人都不如!”
“您如何知晓的?”怒意被压抑,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平静。
宁氏不语哼声。虞墨戈懂了,她还能从哪得知,自然是虞晏清。原来一直跟踪容嫣的是他。
“我可以告诉您,我是要娶她,但这与大哥无关。即便没有她的存在我态度依旧不会变。大哥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这四个字让宁氏的神经彻底崩断,她怒不可遏却有心痛得不得了,原来他们兄弟之间便是这般的冷漠……
宁氏后退,摸索着坐回了椅子上,收回了凌人的气势,她平静到淡漠。望着儿子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情感,连最初对他的那点惦念也没有了。
“我也告诉你,即便没有这些事情的存在,她也入不了英国公府的大门。因为她不配!”
如他道出“罪有应得”一般,宁氏把最后三个字也咬得极重。可她并没有看到预料中的愤怒。
只见虞墨戈英气逼人的脸上浮出一抹不屑的冷笑,他对着母亲揖了一揖,清冷而去了……
……
放榜没多久便要进行殿试了,殿试之前要在皇宫建极殿进行复试。复试不过是对录取的再次认定,过了以后便于二十一日应殿试,依旧在建极殿。
短短的一日时间,叶府上下竟觉得比会试九天七夜过得还要慢,一家子从早开始便侯在正堂。叶承弼本来有课,谅他为儿担忧敬王便让他先回了。沈氏和陈氏则在佛堂跪了一天,为叶寄临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