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2 / 2)

和离之后 澹澹 3273 字 2天前

容嫣垂眸,她不是生在这个时代,对于灭九族的事她其实很难接受,但她又能奈何。“秦夫人,这件事您真求不到我,我一深闺妇人,何德何能帮得了你,这岂不是笑话吗。”

荀瑛起身摇头。“不,虞夫人,你能帮我。你可以说服虞大人帮我,只有他能劝得动皇帝。我去找他了,可他不肯见我,只有你能帮我说上话了,我穷途末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容嫣沉思良久,深吸了口气,望着荀瑛,冷静道:“不行,我不能帮你。”

见荀瑛怔住,她接着道:“我左右不了三少爷,也不想左右他。伴君如伴虎,今儿他为你叔父求了情,岂知他日再翻起此案谁来为他求情。荀正卿获罪无可厚非,通敌叛国,这可是灭九族的事,何况他险些害死了先帝。你让三少爷帮荀正卿,无疑是让三少爷惹火上身。”

荀瑛不喜欢容嫣,是因为秦晏之心里一直有她,抛出去这一点,其实她很佩服容嫣。一个敢于和离,敢于从商,敢于和整个世俗对着干的女人,她应该是个有胆识,胸襟开阔的人。可这番话,分明是个小家子气的女子才会说出来的。怕引火上身?她真的怕吗?况且以虞墨戈如今在皇帝面前的地位,他用得着怕吗?

这一切都是推辞罢了。她就是不想帮——

这已经是荀瑛最后的希望了。她心凉透了,下意识去摸了摸自己小腹。可触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

没了也好,免得这孩子来到这个世上便要背负着荀家的血脉,带着一半的罪恶。

荀瑛再没说什么,她劝不动一个诚心不想帮她的人。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真到了悬崖边上,反倒释然了。她漠然告辞,带着下人离开了。

荀瑛一走,容嫣匆匆回了后院,第一件事便去见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她抱着大宝小宝,亲昵不够。跟来的宁氏瞧在眼里,知道她是因荀瑛的事恸了心。

“其实话也不必这么绝,你和墨戈说说也无妨。其实荀瑛说得也没错,我听闻荀正卿的儿子便是个耿直廉洁之人,从未与他父亲同流合污,这样的人,去了确实可惜。何况还有那么多的无辜之人。”荀瑛今儿的话,勾起了宁氏的往昔的痛处,她动了恻隐之心。

容嫣听了婆婆的话,摸着小宝的脸道。“母亲,我心也没那么狠,可这事真是改变不了。哪位新帝登基不是大杀四方?心慈手软必留后患。这话三少爷倒是能说,可咱不得不为后来做打算,兔死狗烹,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好。”

“话是这么说,可新帝……应该不会吧。”宁氏疑虑道。

容嫣摇头。“母亲想想,宁王当初在山东是如何受人敬重,可为了权势连亲情都不顾,更是视百姓如草芥,这一路北上多人因征战而家破人亡。新帝许不会,可如今在位的不止新帝一人,还有与他一同把持朝政的太后。还有……”她看着宁氏良久,沉声道,“只怕荀正卿的案子,也没那么简单……”

……

这桩案子,果真越是查越是棘手。整个三法司上层都急得焦头烂额,如今他们是明白荀正卿那句话的含义了:这案子越往深了查越是让人心寒,以至于谁都不敢再向下进行了。

这一切虞墨戈了然于心,荀正卿真正的幕后是陈祐祯,他二人联手,企图让先帝亡在御驾亲征的途中,只可惜是虞墨戈破了他们的计划,把先帝救了回来。可即便如此,先帝还是负伤,回京不过一年多的功夫便驾崩了,如是,这皇位才传给了其弟弟陈祐祯。

皇室之间见不了光的事太多了,虞墨戈管不了,但他必须给自己冤死的将士们正名。故而这些日子,他始终没有断了继续查案。

而荀正卿,正是咬死了陈祐祯这颗大树不肯撒口,即便不能自救也要拉着一个送他去地狱的。

刑部和大理寺已经开始不作为了,只剩下都察院还在撑着,虞墨戈来到牢中见荀正卿,将这些年来收集的所有证据摆在了荀正卿面前。

荀正卿看着眼前的一张张文书,平静道:“我认,都是我做的。”他非但一点反驳都没有,甚至神色极其蔑然。

虞墨戈深吸了口气。“我知道荀阁老您想的是什么,也知道您背后是谁,可是又能如何?如今的皇帝是敬王,你的靠山已经退位了。”

荀正卿冷笑,随即笑声越来越大,笑够了,他戛然而止:“虞墨戈,你信不信,不出今日,新帝便会招你入宫,他会对你说,放弃对我的彻查,因为他不想他父亲被推上风口浪尖。”

闻言,虞墨戈点头。“我信,因为我来之前皇帝的已经传我入宫了,我入宫前再见你一眼便是要你亲口认下这罪。荀大人,不要以为你拉着太上皇,皇帝便拿你没辙了,你太低估他了。”说罢,虞墨戈拿着荀正卿的认罪书走了……

建极殿暖阁,陈湛等了虞墨戈许久了。见虞墨戈到了,他匆匆起身,还似在敬王府一般,全然没有一个皇帝的威势。对于他而言,严恪忱虞墨戈永远都是他的老师,恩人。

作为皇帝依旧能保持赤子之心,虞墨戈甚是欣慰。在宁王和陈湛之间,他之所以选择陈湛,不仅仅是因为他继位名正言顺,更多的是因为这个孩子的仁智。

陈湛纠结半晌,也没说出句话来。虞墨戈笑了,沉着道:“陛下,您唤臣来,可是为荀正卿一案?”

“是。这案子我已有所了解,也知道背后的秘密。虞大人,不瞒您说,我想为您一众将士翻案,可我下不去这个狠心,那毕竟是我父皇……让一个皇帝去承受这些罪名,情何以堪。后世如何评价他我管不了,但作为人子,我没办法下这个决心,毕竟他身份特殊。况且,他已经退位了,荀正卿也被抓了,此案一定要追根究底吗?”

面对陈湛不是皇帝命令而是试探的语气,虞墨戈淡然一笑,猜到了他的顾虑,揖礼回应道:“陛下,您是皇帝,这一切自然由您做主,臣是您臣子,您若让臣查,臣便查,您若想就此罢休,臣只能遵旨。但臣要劝谏陛下,事实是掩盖不住的。还有,比起名正言顺,天下更企盼贤明之君。”

这话一出,直直戳向了陈湛的心窝,面前这位虞大人算是把他看透了。暖阁里一时静默,只闻自鸣钟清脆的滴答声,节奏不缓不慢,有条不紊。

半晌,陈湛抬头,会心而笑,道:“虞大人,那便辛苦你了。”说罢,便遣宫人送虞大人离开了。

虞墨戈一走,暖阁碧纱橱里的太后齐娀瑶坐不住了,一脸怒容地走了出来,见了新帝便劈头喝道:“你怎能就这般让他走了!”

陈湛看了她一眼,平静道:“不然呢?儿臣还有何理由拦他。”

齐娀瑶恨其不争,坐在陈湛给她让出的椅子上喝道:“适才咱不是说得好好的,万不能让他再查下去了,难不成你真要给你父皇定罪?那是你父皇啊!”

“儿臣知道,但父皇确实有错在先。”

“有错?什么错?”齐娀瑶冷哼反问。“你是想说,你父皇害死了先帝,篡夺了皇位?你便是想让虞墨戈查出这些来然后公之于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父亲的罪行,让全天下人都指摘他这个皇位是蔑伦悖理不仁不义得来的,让天下人都觉得你作为逆臣的儿子继承换位名不正言不顺?如是,你觉得你和宁王还有区别吗?你知道你之所以能够胜宁王,便是胜在这个名正言顺上!你这是在断自己的路!”

“我与宁王胜在‘名正言顺’,那我与陈泠呢?”面对太后的指责,陈湛唯是淡淡地问了句。齐娀瑶没想到他会反驳自己,一时愣住了。陈湛继续道:“您说这些,虞大人早便猜出来了,他方才最后一句话您没听懂吗?他是想告诉我,我胜宁王不仅仅在于一个简单的‘名正言顺’,而是一个‘贤’字,便是因为这个‘贤’,才让众臣忠心耿耿地追随于我。他们对我如此期待,我岂能负他们。母后,您的顾虑我也懂,不管历朝历代的君主如何,我只想做个坦荡之君。”

闻言,齐娀瑶一时无语,她瞧着眼前这个曾经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少年越来越陌生了。陈湛也看向她,二人对视间,门外宫人来报,严阁老来了。陈湛对着太后揖礼,便出了暖阁。

齐娀瑶望着“儿子”的背影,默默摇了摇头。

不对,他说得不对。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在皇权中根本不适用,她看得太多宫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了,无论皇室朝廷,便没有一个干干净净纯粹的人。她经历了太多的坎坷,她不相信人可以一生坦荡,都是扯淡,都是妄语,人就是自私的,不用手段根本什么都的不来。

新帝太天真,他还是太小了,不懂得其中的利害。不行,他可以不在乎这个皇位,但是她这个做母后的不能不在乎。她们二人已经捆在一起了,她必须保住他们的位置,不容人有半点质疑。

既然新帝不忍心拦住虞墨戈,那只有她出手了……

第116章 苦尽甘来

荀正卿没有想到陈湛会真的同意虞墨戈继续往下查,大势已去, 他不得不交代一切了。

果不其然, 陈祐祯所有计划都同虞墨戈查出来的一般, 他通过荀正卿和外敌勾结, 目的便是要让先帝的御驾亲征之路有去无回。

先帝本来已经被鞑靼虏获,但谁都没想到虞墨戈会率五千精兵将皇帝解救回来。虽然先帝病逝,陈祐祯顺利继位,但他总是担心虞墨戈及那五千将士在解救先帝的过程中察觉出异常, 威胁自己的皇位, 故而将大同失守案重新翻了出来, 将曾经解救先帝的将士统统处以极刑, 除了被众大臣保下的虞墨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