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2 / 2)

避宠 鹿谣 3309 字 1天前

她问他,“你有名字吗?”

不知是名字太庸俗说不出口,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少年嗫嚅稍许,最后摇头道:“没有。”

她又问,“你姓什么?”

少年抬起黑若磁石的眼眸望着她,“箫。”

她托着下巴坐在天井中的秋千上,伴着飘摇的落花晃着双腿,沉吟须臾,激动拍掌道:“不如叫箫白泽?”

少年没有问她为何挑这两个字给他做名字,不假思索,他从容点头道:“好。”似乎哪怕她取的名字再难听,和阿猫阿狗的名字一样随便,他也会接受一样。

到现在林桑青也没有告诉箫白泽,她给他取的名字究竟有何用意:给他取名之前,她凑巧看过《白泽精怪图》。白泽是地位崇高的神兽,也是祥瑞的象征,更是令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她给他取名白泽,便是希望他能够人如其名。

那是当年娇纵桀骜的长公主给予过旁人最好的祝愿。

外来的男子是不能留宿在后宫中的,更别说过夜了,这是周朝成立几百年来的规矩,从未有人违背过。

母妃很快晓得她收容陌生男子住在繁光宫偏殿的事情,并专门抽出时间,语重心长地同她谈话道:“昭阳,你是周朝的长公主,怎能让男子与你住在一起,这事若是传出去,不单对你的名声不好,对他的名声也有损伤。从今日开始,白泽搬到别处居住,你收收心,好生准备过段时日的及笄之礼,别整日欺负人家了。”

听闻母妃要让箫白泽搬走,她气得原地跺脚,“我不我不,我就是要白泽陪着我。他是我捡来的,名字也是我给他取的,那他就是我的人了,母妃,我为何不能同我的人住在一起?”

母妃苦口婆心劝她,“昭阳乖,你还小,有许多事情你尚且不懂。这样,你听母妃的话,让白泽搬出去住好不好?母妃会和你父皇说说,让白泽时常过来陪你玩,除了不住在一所宫殿以外,其他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她哭闹归哭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从母妃眼中读出这件事没有商量和回旋的余地,她抽抽鼻子,泪眼婆娑地望着箫白泽道:“好,母妃,你别骗我,若是你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母妃满意夸她,“昭阳真乖。”

她捡来的少年束手站立在一旁,低垂着纤长的脖颈,什么话都不说,像被遗弃的玩偶。母妃伸手牵过他,含着亲切的笑容道:“白泽,你不要害怕,昭阳虽然脾气差了些,但她的心地不坏,就是嘴巴厉害些。你要努力变得强大,争取将来有一日脾气比她还差,嘴巴比她还厉害,这样她便欺负不到你了。”

母妃居然教别人怎么反抗她,她气得扭过身子,脸色发黑道:“我不要理母妃了。”

母妃笑得止不住,良久,才平静道:“好了好了,再说下去有人要跳脚了。走白泽,我领你去新住处,先同我说你喜欢什么东西,我让宫人们备好。”

她看到箫白泽红了眼眶,嗓音沙哑道:“谢谢娘娘。”

母妃轻笑,“喊我娘娘做什么,太见外了,若是不介意,你可以和昭阳一样,唤我母妃。”

箫白泽捏了捏拳头,眼底光彩熄灭又闪烁、闪烁又熄灭,到最后,也没喊母妃,仍旧尊称她为“娘娘”。

母妃总是这样温柔和顺,待人接物没有任何架子,林桑青几乎从未见过她与谁红过脸。就连皇后有时刻意为难,母妃也不会生气,笑一笑便过去了。大多是她气不过,暗地里想些坏点子,稍稍回敬皇后一下,为母妃出出气。

靖尧姑姑曾说过,她天生是宫斗的好材料,活该生在帝王家,如此才不算屈才。

世人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那会儿她浑浑噩噩的不上进,再加上同样不上进的季如霜和方舒玉,她们仨刚好凑成个诸葛亮。

如霜是季家专门送进宫陪伴她的世家女,除了隔段时间会定时回家住上几天外,剩下的时间大多在宫里陪着她。如霜打小便没有娘亲,季相又鲜少管她,由于长久缺乏亲情,有人稍微给她一些亲情,她便牢牢记在心里了。

她比如霜年长一岁,于是,如霜把她当成了姐姐,素日里很爱黏着她,像个跟屁虫似的。

舒玉是御膳房厨娘的孩子,本来应该和她们这些贵族小姐没有交集的,但她娘做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很合林桑青的心意,周皇也很喜欢,甚至特意赐过金锅铲给舒玉她娘。爱桂花糖蒸栗粉糕及制作出桂花糖蒸栗粉糕的厨娘的女儿,是以,她把方舒玉当成了臭皮匠组合中的一员,三人厮混在一起,干了不少令人头疼的事儿。

她初捡到箫白泽那会儿,季如霜回家探亲去了,方舒玉也不在宫里,等到她们俩都回宫,她第一时间对她们道:“姐妹们,我前几天从坊间带回来一位少年郎,他长得可好看了,唱曲儿也好听,我引他和你们见一面。”

少年换下了锦缎华服,改穿一身宽松飘逸的花青色常服,愈发衬得他仙风道骨,容貌姿态更似仙君了。该是她那极富有审美观的母妃给他准备的。

如霜和舒玉都呆住了,良久,舒玉揉揉鼻子道:“哎,昭阳,你确定他是男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啊!”

如霜瞪她一眼。

她很满意如霜和舒玉的表现,心情愉悦得像是献宝之人得到了帝王的夸奖,并被封个一官半爵。她呼唤站在树下的俊美少年,“白泽,你来唱支曲子。”

他抬起刷子一样浓密的眼睫毛,容色平静道:“不会。”

她皱眉,“昨儿你还唱曲子给我听的呀,怎么现在又说不会了,你什么意思?”

他隔着木质栏杆看向她,眼底澄透一片,只倒映出她一个人的影子,“我说了唱给你听,没说唱给别人听。”

方舒玉闻言咋舌道:“哇,昭阳,他怎么这个样子啊。”

她应该生气的,从来没有人敢拒绝长公主的要求,她要什么皇宫里的人便给她什么,从不敢违背。但那天她却没有生气,心情反而格外愉悦,“呐,不唱就不唱。”她眯眼满足笑道:“如霜和阿玉什么好听的曲子没有听过,应该不稀罕我们白泽开口,你……别唱了。”

她想要他今后只哼曲子给她一人听。

往后半月,乌坎族族长呼延瞬入皇城,带了足以塞满半个繁光宫的彩礼,想要求娶她最喜欢的靖尧姑姑。

靖尧郡主是周朝的一面震军大旗,因为有她在,周皇才能稳坐江山,诸如季、金、刘几家才不敢轻举妄动,她弥补了她哥哥的不足。

父皇对靖尧姑姑不单有亲情、君臣之情,更有数不尽的感激之情。他认真询问了靖尧姑姑的意见,问她可愿嫁给呼延瞬。

靖尧姑姑漫不经心地擦拭着铜杆银枪,头也不抬道:“呼延瞬小孩子一个,哪懂得什么情爱,不过在战场上输给我两次,竟然妄图求娶我,当真可笑。兄长,帮我打发他回去,让他自此以后死了这条心。”

父皇了然。他没给呼延瞬面子,怎么来的便让他怎样回去了,连靖尧姑姑的面都没让他瞧见。

周朝百姓皆言父皇做的好,他们有如女战神一般勇猛的靖尧郡主岂能嫁入外族,更何况对方还是北方一个小部落的族长,根本配不上靖尧郡主。

当年的林桑青也是这样认为的。

在此之后的某一日,天光晴朗,母妃在天井中教如霜和白泽写字,她在清远的陪伴下,平躺在太阳底下的青草地中间,尽情享受阳光的照耀。

她问清远,“公公,为何呼延瞬敢求娶我的靖尧姑姑,难道他不知道他配不上姑姑吗?他的年纪——噗,可以给姑姑当侄儿了。”

清远的眼神朦胧而飘忽,越过天井中花苞初绽的锦葵花,越过修剪整齐的绿色灌木,最后,放在低眉浅笑的圣熙贵妃身上,“因为爱啊,明知不可以,明知配不上,却还如飞蛾扑火一般,甘愿为她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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