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1 / 2)

这哪儿是干体力活儿的手和躯体啊!过于暴殄天物了。

庞牧无奈摇头,笑着过去帮忙,又对廖无言道:“先生瞧瞧,但凡你和嫂夫人来了,她眼里再没旁人的。”

廖无言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呵呵笑道:“眼里有没有的倒没什么,心里有也就是了。”

庞牧一砸吧嘴儿,回过味儿来,嘿,倒也是这个理儿。

廖无言被灰尘呛了半天,眼耳口鼻内俱都痒痒的,又结结实实打了几个喷嚏,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擦脸一边问晏骄道:“好端端的,你要这些旧卷子做什么?也亏得前任县令懒怠,连处理都懒得处理,便胡乱堆在库房,终年不见天日的,好些都被虫子蛀了。”

晏骄拎起来,去门口那里闭着眼睛抖了抖灰,也跟着咳嗽了几声,又眯着眼看了考生姓名,果然是卫蓝。

“先生瞧瞧这卷子,答得如何?”晏骄把抖搂干净的卷子递给廖无言。

廖无言一愣,虽不知她想做什么,不过还是下意识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了几回,点点头,又摇摇头,“文采不错,难得言之有物,依我看,少说也有举人之才,若再潜心磨砺几年,去了踟躇和温吞,来日皇榜登科,高中进士也未可知。”

晏骄心下一喜,心道廖先生这榜眼真不是白给的。之前对卫蓝此人的讨论他并没有参与,可仅仅凭借一副卷子,就把这人的性格脾气摸得差不多,真是神了。

根据刘捕头他们的查访来看,卫蓝性格温和,几乎不与人红脸,连张开那等浪荡子也不过略有争执罢了,可不就是踟躇又温吞?

“可惜过于紧张,”他指着上头几处墨点道:“考生头一个便要求卷面整洁,字迹干净大方,这落笔之人手却是发抖,又落了墨,若考官怜悯,县试过了倒也罢了,可想再往上走,怕是难。”

科举考试便如千军万马争那一点儿光亮,越往上走越难,到了最后,大家各有所长,整体实力相差无几,每个环节的要求都近乎吹毛求疵。

这卫蓝虽有才华,却也并不算万里挑一,本就艰难,偏他还这样紧张,回头若真侥幸进了殿试,只怕先就要被治一个当众失仪的罪!

廖无言一边说着,又去看卫蓝三年前的考卷,一打开就皱了眉头,索性也不看内容,直接丢到桌上,颇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道:“像什么话!”

晏骄和庞牧闻言都伸长了脖子去看,结果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明显扭曲抖动的字迹,和比六年前更加显眼的大团墨迹。

显而易见,经过三年的磨砺,卫蓝非但没能冷静下来,紧张的症状反而更严重了!

庞牧看了看晏骄,心中谜团好像忽然照进来一道光,什么都亮堂了,不由叹道:“亏你想的到!”

晏骄抿嘴儿,“还只是猜测。”

“你们两个却在我面前打的什么哑谜?”廖无言失笑,“还不速速讲来?”

晏骄也不卖关子,当即言简意赅的将自己的猜测说了。

“想那棋山镇的书院也不算差,每隔一年半载的都能教出来几个秀才,便是举人也有两个呢,可见院长和老师们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既然卫蓝在他们口中评价如此之高,他又已经考过足足两届,可依旧落榜,总觉得有点儿说不过去。”

“大河或许可能出于盲目崇拜,可以毫无负担的将他吹到天上去,但书院的老师们完全没必要啊。偏偏卫蓝又是这个时候消失,我就想着,或许真是他自己走的也说不定,而原因,就在这里。”

她指了指桌上的考卷,“他应该属于那种临场发挥不来的学子,自我调节能力也不行,偏又是个情绪、情感不外露的,连找人倾诉排解都不能够,如此一来,只会日益严重,哪怕平时有十成水准,考试时却不一定能发挥出一半。而这种情况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减缓,甚至因为失败次数太多,他又知道自己下一次肯定也只是旧事重演……面对师长的期望,以及自己的压力,卫蓝承受不住,心理崩溃,所以临阵逃跑了。”

偏他是个过于温和的性子,遇到这种事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所以还提前去请了假,又去书铺交割完毕,但唯独忘了一个大河。

不对,晏骄眉头一皱,大河日夜跟随,对他又如此推崇,卫蓝就算忘了所有人,也不可能忘了这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

廖无言恍然大悟,拍手称妙,“你说的很有道理。邻近考试,考生确实容易心烦意乱,负担加倍,县试暂且不提,乡试、会试头一夜跑出去投河的都有呢!”

就他个人而言,他是觉得考前其实也该算科举的一部分,毕竟大家都是想做官的,日后入了朝堂,勾心斗角、九死一生的事儿多着呢,那个压力大不大?若连考试这关都过不了,朝廷还能指望他们什么?难不成还专门派出人来跟着日夜调解、安抚?

所以每每外头有人惋惜那些考前失态、考中失利的,廖无言是真心不惋惜。

左右也不堪大用,提前刷下来了呗!

庞牧也连连点头,只觉豁然开朗,想了下又有点儿郁闷的问:“那这么说来,这整件事就是卫蓝把自己吓跑了,被丢下的忠仆以为他遇害,所以接连喊冤一个月?”

怎么看都觉得匪夷所思。

“那倒也未必,”晏骄站起来转了几个圈子,脑海中犹如爆炸一样经历了一场风暴,语速飞快道,“第一,我这也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哪怕可能性比较大,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也只是推测;第二,就像你们说的,卫蓝为人温和谨慎,连书铺掌柜这种半熟不熟的人都想着善后,没道理眼睁睁看着大河在自己离开后陷入癫狂吧?他们相处这么久,大河是个什么情况,他难道不知道?”

“而且大河口口声声有人要害卫蓝,若说的是张开,哪怕他记性再不好,对仇人的名字总会有反应。可之前我问时,他表现的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听了她说的话,庞牧和廖无言也跟着陷入沉思。

是啊,若卫蓝果然是众人交口称赞的谦谦君子,没道理丢下一个大河啊……

是他有另一幅不为人知的面目?还是另有苦衷?

愁啊愁,真是愁秃了头。

接下来的两天,晏骄继续见缝插针的从大河嘴里抠线索,奈何收获不多。

大河真不愧是天生好体质,才这么几天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每天一看见晏骄,头一句话就是,“蓝蓝找到了吗?”

或许是因为心性单纯,大河的眼睛看上去格外干净,被他这么眼巴巴看着,任谁都会觉得压力倍增。

于是晏骄就会硬着头皮摇头,“蓝蓝没找到。”

大河似乎知道她尽力了,倒也没有再闹腾,只是闷闷的点头,又主动去找活儿干。

晏骄拦了几回,到底拦不住,只好允许他做些劈柴、打水之类的杂活儿,偶尔还帮着厨房杀鸡宰鸭。

大河倒是能干,下手之后衙门各处的柴火堆儿、水缸就没空过,最后甚至连堆积多年的库房也帮忙打扫了,连带着廖无言都赞不绝口。这何止是一个人顶仨!

从睁眼忙到睡觉,分明没有一点儿闲空,他却还是一脸满足。

“我,我给你们干活儿,你们替我找蓝蓝。蓝蓝说过,不能白占人便宜。”

晏骄就叹气,又是心疼,心道卫蓝你到底在哪儿啊?再这么下去,娇娇也要顶不住了!

直到第三天,又是一场大雪,晏骄接到了庞牧送的白狐皮裘,还没来得及试穿,林平就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

“晏姑娘!”

晏骄心里咯噔一声:来了,死神在呼唤!